没过一会儿，热腾腾的阳春面便被端了上来，碗中细面被码的整整齐齐，正中间夹杂着两根青翠的小白菜，面汤上浮着星星点点的葱花儿和花生油。

凑近了嗅一下，面汤香、葱花儿香、夹杂着油香扑面而来，钻进人的鼻中，让人顿时胃口大开。

李稀音对卖面的老人道了声“多谢”，便埋头吃了起来，她吃相随意，不似在宫中时的拘谨，平平生出些亲切感。

这清面让俞轸想起以前跟着长姐四处奔波的日子，那时候什么也吃不上，能有这样的一碗热面，算得上是天大的幸事。

他心下苦涩，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勉强拿筷挑起几根面塞到嘴里，没咂出味道，便又放下木筷，开口劝一旁的李稀音，“殿下，少吃些，别真吃坏了身子。”

金贵人有金贵胃，吃惯了宫中的珍馐玉食，这些东西怕是她的胃瞧不上。

“我吃不了几口。”李稀音朝他笑笑，整张脸氤在热气升腾的面碗前，恰似云雾迷蒙，但在这渺渺茫茫之中，她的那张秀脸却愈发清晰。

自小在宫中养成的规矩，食不过三，就算给她再好吃的东西，也塞不下几口。

话罢，李稀音便拿起桌上的陈醋，往碗里倒了几滴，虽说她适才主动要求人家给她多放些花生油，但这会儿吃起来倒有些腻了，放些陈醋也能解解腻。

她给自己倒完，又要往俞轸碗里倒，俞轸抬手止住她，只道“殿下，不必了，我不爱吃酸的。”

不爱吃酸是真，但不让她倒醋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吃不下这面，就不必劳烦她再去调味了。

“不喜欢吃酸的？”李稀音挑起几根浸了醋的面放到嘴里品了品，又道“那侯爷你可亏了，这醋是甜的，而且加在面里别有一番滋味。”

“醋还能是甜的？殿下这是说我没见识？”俞轸有意逗她，像模像样的拿起装醋的小壶，放在鼻边嗅嗅，笑道“莫非是我鼻子不好，怎么只闻见了酸味？”

李稀音没有应他，复又拿起一根新的筷子，在自己碗里沾了沾，抬手点到了他的唇边，耍赖似的道“侯爷尝尝，看看我有没有哄你。”

她胳膊拄在桌上，一手捧着下巴，另一手还拿着那根筷子，不停的上下晃动，眼角眉梢皆带笑意，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定睛瞧着他，只等着他回应。

俞轸有些愣怔，过了须臾才反应过来，机械的抿唇尝了尝那滴醋水，仿佛身在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真是甜的。”

其实甜也算不上甜，但因为混在面汤里，醋味已经消散，只余下面汤的咸香味，刚才他吃面的时候也尝过面汤味道，倒没有品到这样的滋味。

“我就说嘛，是甜的。”李稀音又强调了一遍，便不再看他，继续埋头吃那碗带着甜醋味道的阳春面。

俞轸还沉在那滴醋水的甜味儿中，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仔细想想，人生已堪堪度过三分之一，他向来冷静自持、喜怒皆不形于色，没想到还有为了一滴醋而失神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浮躁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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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半掩在层云与夜色之中，犹如怀抱琵琶半遮面的佳人，千呼万唤不肯出来，只散出些银白色的光芒，将一草一木皆隐于迷茫之中。

苏合香坐在晃晃悠悠的轿中，半阖着眼养神，今日有人宴请她上门弹了几首曲子，弹完又不肯放她走，拉拉扯扯的好半天，她才得以脱身。

虽说身在烟花地，这些事都属寻常，但那些个灰容土貌、脑满肠肥的人，她着实是瞧不上，而人生苦短，她也不是以利为先的人，何苦为了些银两和权势，伺候那些人来糟践自己。

她还在想着，贴身丫鬟月红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问道“姑娘，忙活一晚上了，要不下轿吃碗面再回去？”

苏合香应声睁开眼，掀起帷裳往外看了看，正瞧见路边有个生着火、烟雾缭绕的面摊，四周人不太多，愈发显得那面摊烟火气十足。

在这样的大冷天，顶着风吃面，怕是不太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