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个月后，南方多地，出现大旱，水位大降，人工开凿的大运河本就水流缓慢，泥沙淤积，这下子超低水位和超高河床相加，漕运一下子困住了。但国库亟待补充，岁银缴不上，必然影响考核。

被催着缴纳粮税的地方官员急得直跳脚，此刻海禁已开，于是很快就有人顶不住压力，采用了海运。

毕竟，不走漕运最多是少了部分外快，但延误了纳粮期限，可能是要丢官帽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

这时也不必林杪强行要求漕运停掉，一律改做海运了，他只消往海运总督署那里一坐，批条子盖章，便有不少人自发用了海运，甚至船只都不用筹备。 br />

这才是他的本来目的，所谓漕，诞生之初，便是以舟运谷。但人工河借助的自然河道本就有好有坏，洪水泛滥时或如现在天旱断流时，便会被运河所制，干着急，使不上力。

更重要的是，这条河上累积了太多利益纠葛，模式逐渐固化，如今弊大于利，他几次提议朝廷海运南漕，条分缕析，字字珠玑，但改弦更张绝非易事，地方大吏利益所系，不愿轻易改变。

但他并没有放弃，再仔细研读了这几十年的漕运报告后，又观察沿途各省地方志，结合水文和天象，发现今年是个机会。

只是他还需要最后一锤子敲实皇帝的决心，让他明确海运之念。而荣姝的出现非常及时，她就是那个锤子——让皇帝意识到海运的莫大利处:纳粮缴税多快好省，还能摆脱地方官员的掣肘，集中首府权力。

没有她，林杪也会再找别的突破口，只是可能没有这般顺利，如意。

荣姝得知首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林相早就盘算好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真是多余操心，竟然觉得这人会有危险……

林杪点头:“不然呢？你以为本相这大印是靠脸执掌的。”

话一出口，林秒微怔，这话没问题，但不合身份，不成体统，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更不该说给她听。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上次他不小心睡过去，她在偷偷看他。他感觉到了，总觉得那眸光有些熟悉。

荣姝似乎还是有点不甘:“原来我是个锤子？”

林杪沉默。

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她够坚韧，够聪明，有魄力有手段，有时候有点烦人，但总体上比他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出色，更可畏。 br />

“……你是把很优秀很出色的锤子。”

行吧。荣姝乖巧退下——这人果然还是不要轻易招惹比较好。

她走出了相府大门，还没多远，就在大街上遇到了陆清远。

陆清远神色匆匆，目红唇燥，显然是虚火内升之兆——也难怪，漕运改革，别家还好，但陆家就伤筋动骨了，陆清远当了侯爷，振兴陆家，他多年经营，宝都押在那条河上。原本以为江河不灭，利益永存，谁知道说没就要没了。他能不上火？

自打和离后，他事事不顺，处处作难，而荣姝多么艰难的局面都扛了下来，每一个没击倒她的磨难，更让她更加风生水起。

而他却丢掉了自己多年的经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过如是。

再看看荣姝，和她身后的大门，陆清远终于克制不住，阴阳怪气：“可以啊，连相国大人都扯下水了。”

荣姝反唇相讥：“扯下水？这本事我倒比不上侯爷，侯爷擅长泼脏水，溅到哪个是哪个。”

陆清远顿时黑脸，以前大家最多以说笑话的心态讲讲荣姝的故事，现在却都在认真猜测荣姝身后到底站的是哪个大人物了。顶着大家戏谑的目光，他恼恨之余，还有一丝悔意。他终于得到了他一直向往的爱情，多年执念的婚姻，为何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真得被荣姝比下去了——陆清远看着荣姝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此次改革算是一件大事，随着南方北调的米丝都采用海运模式，渐渐地，民间人士地胆子也大了，他们建造大船，远渡出海，不仅捕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