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为本意并不是大肆庆贺，只不过今日空出场地为他庆贺的酒家一连招揽了三家举人老爷的席面。迎客送往地几次，他喝得就有些多了。

在外面的时候，他虽然心里高兴，但是脑中仍旧存了一丝理智，即使酒气熏天，面上却是一片淡然自持。等到归家才放肆欢笑一阵，接着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他匆匆沐浴，换上一身体面的衣衫，束儒巾，执着自己的名帖就去拜见知府和学政。

竹青跟着一同出门，提着恩礼。

城里扎着彩棚，设下席面，鸣礼炮，知府亲自讲词宴请新出炉的举人。作陪的大多数本地有名望的大儒。

朱有为和同窗先是拜望了师长们，又和同桌的学子周旋一番。

再归家的时候，林娇娇就见樊家郎君一并回来了。

今次樊家郎君也是榜上有名，而且还是第二亚元。樊家在府城是有一座大宅院的，各种席面直接摆在了家中。

且樊家爹爹如今身在兵部，身担任得是要职，各种巴结讨好的人更是数不尽。

两人在红榜出来就互相聊过，这一日又在知府那里互相厮见，索性有些话还没说尽，樊贵这才与他一并来了这边。

*

樊贵甫一进门就见正屋外面有一个大肚子妇人在走动，敛衽一礼，然后避开视线。

耳中听着朱家夫妇说着闲话，一边往书房走，心中想着事情。

虽然只是一眼，他却觉得一惊。

当日在那小山村中，樊贵是见过好友的这位内人。

那时候瞧着像是个没长大的娃娃，穿着虽然不算穷酸，却也当不起一个体面。瘦丁丁的，说话也是低眉顺气，没得一股小家子气。

依他看来，真是配不上朱家三郎。

而今只是匆匆一眼，樊贵心中不由生出感慨。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身量长开，一身月白色比甲对襟立领裙衫，因着怀了孩子，下裙撑起一个好看的鼓包。

佳人秀发乌黑，眉目柔和恬静，淡淡笑着。因为走动，几丝头发贴在脸颊上，平添了几分娇憨稚气。

樊贵觉得这一通身气派，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山村农家女。便是家中妹妹都比不上。

想到家中妹妹，樊贵又是脑仁发疼。

他妹妹樊花，从父亲还在镇上做县太爷的时候就惦记着朱有为。

偏偏她舍不得家中的好日子，一不定亲事，二不找人去探探耳风。只犟嘴说要等朱有为高中才肯议论亲事。

后来朱三郎一番折难，樊花又是起了退怯的心思。结果真等朱有为迎娶农妇后，她又反悔了。

家中母亲被她反反复复折腾，终于生病了，樊父听说前后缘由，只伸手甩了樊花一巴掌。紧接着就和自己相熟的好友说定了儿女亲事。

不出几月，樊花就嫁到了府城。

成亲过日子，后院的事情一多，她渐渐也将心中的执念淡忘了。

偏生一次探亲，樊花去接自己兄长院试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朱有为。

当时樊花一恼，不是说这人以后和功名之路再无瓜葛了嘛？

前后一想，她也明白是家中将这边的消息全部藏起来，不叫她知道。

心中生了怨气，她竟然直接将接人的马车赶走，留下樊贵在冷风中等了许久。

从那以后，也不知是不甘还是不平，亦或是全都有，樊花找人细细打听朱家三郎的各种消息。

昨日听闻朱三郎得了乡试经魁之名，而自己的夫君却是一个商户出身，两相对比，只道是樊贵误了她大好前程，不顾各方来宾还在院中，哭闹了许久。

最后还是樊贵发了脾气，使唤婆子强行将她送走，才算完。

自己妹妹那一身泼妇气，再想想朱三内子的如兰资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纵是自己的亲妹妹，樊贵都不得不说一句‘她也配！’。

耳边传来朱有为的一声‘喝茶’，樊贵才从各种心绪中回神。

“弟妹身子不便，不知你是何打算？”

朱有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