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人却又问他“因为淡了就要分手吗”，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对方也许是不想分开的。不想分开吗？那为什么之前一直那么不快乐？是自己想错了吗？可那些疏离、隔阂、倦怠、沉郁，那么真实的神情，一幕又一幕，难道那么多的画面，也都是自己看错了？怎么可能呢？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但那人问出这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脑子里再度拧成了一团乱麻，面无表情地想了很多，却没个头绪，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些混乱的、令人那难以正视的……然后在他理智归拢前，嘴巴却已经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不也是”，然而那人却回问他“怎么知道我跟你一样”，让他再一次陷入了迷惘，脑子里一团浆糊的他终究向对方问出了还爱不爱他。

明明之前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明明也以为自己感情是真的淡了的，然而真正问出口后，等待的那短短几秒钟里，心跳却在不断加速，甚至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紧紧盯着那人，不肯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他又想看到什么呢？

是在不死心什么吗？可还有什么不死心呢？他的的确确在这段关系里，已经累极……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事到如今，又能改变什么？

可那人却一径沉默了下去。而他刚刚提起的心，便也跟着一路沉了下去。

最终变成尘埃落定的释然。

一切都结束了。

两人都以为当时看清了对方的神态举止，绝无漏看错看，甚至觉得对方的表情在自己眼皮底下纤毫毕现，然而当时室内光线不足，而且他们并不是面对面近在咫尺，反而一个靠着窗口，一个站在门口不远，几乎横跨了整个客厅，甚至楚昊洋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背对陈河杞的。何况本就人心隔肚皮。面无表情有时是心底翻江倒海的最佳掩饰，尤其到了他们这种年纪，经历过各种风浪，已然不是当初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脸上的小年轻。

两人都给对方的态度做出了符合自己猜测的合理解释，在已经交错的岔路上越走越远。

楚昊洋和陈河杞却都全然没有意识到。

甚至那会儿楚昊洋还想着一切结束了，他也可以从那片泥沼中挣脱出来，不必再日日夜夜遭受着这种煎熬。

但那一份似有若无的怅然却始终伴随左右，徘徊不去，让他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提不起劲。

这跟他预料的不太一样，仍旧没有那种轻松的解脱感。他好像依然沉浸在过去，似乎在沼泽里陷落得太深太远，以致于一时半会竟爬不上去了。甚至恍惚更有种形如槁木的错觉……

渴望忘记一切，摆脱那些灰暗的负面情绪。

想要上岸……

梦境重现的过去，一度几乎快要成功遗忘的东西再次揭开那层刻意罩上的面纱而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楚昊洋骤然闭目狠狠揉着太阳穴，深深呼吸了口气。

严格来说，实际那个时候也谈不上多么痛彻心扉。早过了痛彻心扉的阶段，只是时时刻刻的隐疼，胸闷，气短，却也着实磨人。

想要彻底放下，彻底遗忘；想要离开沼泽，挣脱荆棘；想要——

有人将他拉上去。

然而……

楚昊洋疲倦地将头后仰，靠入椅背。

刺目的灯光让他双眸酸涩不已。

他曾经以为，真的已经淡了的……

他也以为，已经离那片灰暗泥泞的沼泽地、离那片绵密的荆棘丛很远了……

不过是母亲一句话，不过是夜间一段梦，所有努力便将尽数化为乌有了么……

这似乎注定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然而，漫漫长夜，以为接下来会是无眠，实际上混乱的思绪，连日来的疲惫，过分紧绷的精神，还有静谧的深夜，这一切终究还是让靠着椅背的人，迷迷糊糊又半睡了过去。

只是梦中依然是那些楚昊洋一度想要逃离的东西，分手、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