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躲在那块黑色的岩石后面，直到他们的声音消失，直到地上的粉红色斗篷被母亲重新披在了身上。

他们言笑着挽着彼此的手，朝着另一条路嬉笑跑去。

地面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已经被薄薄的雪重新盖上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几处痕迹前，回想着刚刚母亲的脸，那样的笑容是我几乎没有见到过的。那瞬间，我觉得雪地里的母亲是陌生的。

那两个欢愉的背影，一点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还看到了那个男人在一处梅花下，抬手摘下一簇梅花送给母亲。

梅花在我心里是极其美好的花类，听长姐说，梅花是这天下上最傲、最冷艳的花。

可是当我看到除父亲外的男人送给母亲这样的一束花时，我好像再也喜欢不起来梅花了。

我一路小跑到北殿，看了看还在练剑的魏筝，却发现什么都和他说不出口。

我想到了长姐、二哥和三哥，可是那瞬间疑惑的心情，我更想亲自去问一问母亲，问一问她在做什么事情?那个男人又是谁?

我即刻又跑到母亲的宫殿，把手里新烤热的果子递给她。

她笑着接过我烤熟的果子，摸了摸我的头。我坐在母亲的身边，眼中全部都是她温柔绝美的容颜。

母亲坐在梳妆镜前梳妆，她的头发丝丝顺滑，仿佛是因为雪融化了才显得有微微有一点湿。那一头秀发，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光泽，母亲从头到脚都是真正的尤物。

她把一枚好看的绿色宝石簪子，用细长的、染着浅杏色指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佩戴在头发上。那一抹青翠的绿，让我想起了雪地上她粉嫩的斗篷颜色，全部都是春天的颜色，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安静地站在她的背后，扶着她坐着的椅子。

她温柔地转过身来看我，又模了摸我的头顶。她白皙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对我说：“栖儿，你的头发怎么乱糟糟的？平时总不爱打扮自己，过几天我亲自给你梳个好看的辫子怎么样？”

我因为刚刚在风雪中奔跑，身体有些冷，本能地握住母亲的手掌，然后问她：“母亲，刚刚你在雪地里……”

在我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母亲手里拿着的一盒胭脂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母亲的眼神中写满了在当时我看不懂的情绪，是羞愧吗？还是不可置信……

她握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的手指甲上全是无意扣到的胭脂，粉红的、细微的粉末烂漫又绚烂……

“怎么了?”我第一次看见这副表情的母亲，有些担心地询问。

她仍然握着我的手，指甲却几乎掐进了我的掌心里。我抬眸，看到她的嘴唇都因为颤抖而有些歪斜。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我全部都看到了。阿娘……你在雪地里的时候不冷吗？”我如实说。

我话音刚落，母亲就扬起手，拿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气愤地直接打碎了面前的镜子。

那是一种类似于自暴自弃的姿态。

梳妆镜碎裂成很多块，很多块小玻璃四处飞起，梳妆台上打乱的胭脂粉尘、耳环头饰全部陷入在一片狼藉里。

母亲看向我的眼神，几乎已经全部变了。

我站在她的身后，透着那些破碎的镜片，好似也已经认不出她因碎片而变形的脸了。

她头发上的那枚绿色宝石簪子，也随着她湿湿的头发滑落。母亲微微一侧身，仿佛踩碎了它。

镜子已碎，碎的包括我们之前紧密相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