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应声。

“我说你呢，大热天，还蒙着毯子。老师在屋外等你，你窝在床上干什么？”凌父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扭头往里屋看，凌凯锋没收起蚊帐，仍然躺在床上。

我走过去，止住他父亲：“不骂他了，孩子可能不舒服。我们就在床前跟他谈谈也行。”

凌凯锋用毯子裹住全身，只露出脑袋，身体蜷曲着，像一张弓，脸朝里墙。他两手端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打游戏。屋外等待他半天的一屋客人，好像与他无关。

凌父气哼哼地说：“你懂不懂一点礼貌？上级领导和老师来家访，找你谈心，动员你上学，你赖在床上半天不起来，成什么道理……”

我见凌凯锋不理睬，对凌父说：“我们来跟他说吧。要是身体生病了，我们先送他上医院。”

“我没病。”他终于有反应了。

屋外的家访工作人员鱼贯进入他的卧间，大家站立床前，一脸无奈地看他。小肖拿手机，变换角度给大家拍照，留做材料用。

我感到班主任的责任沉重，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凌凯锋同学，你不生病，我们就跟你谈谈。今天，我们领导和老师来你家家访，想了解你怎么还没到学校读书？同学们已经上学几个星期了，大家没看到你，都很焦急，他们等着你尽快上学呢。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老师说，这里还有不少领导，我们大家帮你克服困难。”

凌凯锋沉默，没有反应，但是，手缩回毯子里，头也埋进去。大家还是看得很清楚，他的手在毯子里不停地动，仍然在玩手机。

我们一伙人继续等待他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老师问你呢，你听到了没有？”凌父生气地问他。

他还是脸朝里，弓身侧躺着，手没有动了，但是人也没有回应。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了。我们大家小心翼翼地等待他的回答。

郑主任压住心中怒火问道：“凌凯锋，你是不是睡着了？”

他没出声，肩膀挪动了一下，毯子滑落一角，大家看到他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知道他没睡，在看手机。

凌父气炸，怒吼道：“你是一根木头吗？老师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这不听着吗？”儿子不耐烦地说。

“你听到就要吱声呀！”凌父怒不可遏。

“好了，好了。凌凯锋同学，你这样就不对了，我们领导和老师来家访，你不能躲在被窝里……”我止住凌父的怒骂，严肃跟他讲了一通做人读书的大道理，鼓励他返校学习。

同行的家访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配合着劝说他回校学习。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凌凯锋始终没有反应，也没有再打游戏了，只这么静静地看他的手机。

凌父气得直摇头，叹气道：“你这个孩子……哎！气死人……皇帝不急太监急……”没说完，感觉不对，忙改口道，“不不不，不是太监，是老师急……”神情很尴尬。

看着凌父狼狈的表情，我眼前俨然浮现出刘玄德白帝城托孤的情景：蜀国皇帝刘备病卧床上，气息奄奄，气数将尽。众臣围拱榻前，小心伺候……

想想眼前的情景，这是哪门子的事呀？

我像伺候小皇帝一般，极力不让自己生气，期待地问他：“凌凯锋同学，明天星期天你可要回学校学习呀！”

半晌，他才含糊应一句：“去就去呗。”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我们大家松一口气，放下心来。小肖拿表格让凌父签字……

大家继续往下一个村屯家访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