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又从四川寄了信回来，用过早膳黑蛋便带我去太子妃那儿看。

小五和嘉兴抢着要念，最终被嘉兴抢去。小五笑道：“哥哥让着你罢了，你好好读。”嘉兴冲他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我笑道：“都十五六的人了，还跟妹妹抢，还好意思说嘴。”

小五笑道：“大哥二十多岁了还跟三岁小侄儿争宠呢，你有空管人，先管管他。”

黑蛋刚吃完一颗龙眼，顺手拿核儿丢他，正中脑门：“我的玩笑你也敢开。”

朱祁镇龟娃子见黑蛋拿龙眼核丢小五，他也有样学样。我连忙拉住他：“爹丢得，你可丢不得。他是叔叔你是侄儿，没有侄儿丢叔叔的理。”

小五笑道：“他爹欺负弟弟难道就在理了？”冲太子妃道：“娘，您管不管了？儿子要被他们家合伙欺负死了。”

嘉兴生了气，嚷道：“人家念三哥信呢！你们都不听人念！”

小妹妹一句话，众人都老实了。

老三原本是掉书袋，满纸的之乎者也，追随蜀王游历山水这些年，洗去书呆气，行文流畅许多。从前嘉兴读他的信，卡卡绊绊，不能成文，如今则念得行云流水一般：“……儿醉心佛法，兼因流连山水，久滞蜀地，淹留三年有余而忘归，实属不孝。今诚悔悟，拟四月初拜别蜀王祖，期入夏前抵京，未料严父慈母意下如何。闻长兄嫂又有喜讯，先行贺喜，贺礼留待面呈。遥叩皇祖、父王母妃安，问兄嫂及弟妹安，墉頓首再拜。”

太子妃听信大喜，落泪道：“他总算是知道回来了。”太子及众人忙宽慰。

肯回来，便说明心结已经解开。

最初去蜀地那几个月，老三还私下给我和黑蛋单独写信，寄到彭城伯府，问红叶如何。后来渐渐不问了，也只写一封到东宫的信。

时间是良药。此言不虚。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老三小时候的趣事，我早膳消化得不好，直犯恶心，离席吐了一回。

回座，太子妃道：“这次可还用出宫养胎？去彭城伯府也行，孙家已来京安置了，回孙家也行。”十年前黑蛋许诺迁都后给我家的宅子田地，他真去找太子讨来了。

太子妃的话其实暗合我和黑蛋心事。自从我有孕，我和黑蛋都隐隐担心胡善祥暗中作祟，如临大敌，饮食及各类用具都检查格外仔细。能出宫养胎，自然最好。

但如果给人留下只要有孕就出宫的印象，毕竟说出去不好听，好像皇家是吃人的地方似地（虽然确实是），再者又显得我恃宠而骄。

正犹豫间，太子妃笑道：“或者，不如若微就来跟我住罢，就还像小时候一样。”

我连忙道：“那哪里使得，母妃本就忙，嫔妾来只会添乱。”

太子妃道：“多一张口、两个人吃饭罢了，能乱到哪里去？我这里的嬷嬷们照顾人还是得力的。”

想想太子妃看重子嗣，不会对我做什么，住在她身边，胡氏也不敢下手。

她做如此安排，一则是确实想护着我，断了胡氏的邪念，二则，大概还是要将我和黑蛋分居，再给胡氏机会。但我信得过黑蛋，就也无妨。

我刚要答应，黑蛋道：“祁镇尚小，依恋母亲，不如我带着他一块儿过来母妃这里蹭吃蹭住，母妃不会不答应吧？”

最后一句话，将太子妃回旋的余地都给堵死了。

太子妃脸色轻微有些不好看，略滞了滞，笑道：“那是自然。”

我暗暗松了口气。孕期精神不济，脑子转速不如往常，差点掉进孩子送人养的大坑里，幸而黑蛋警觉。

回了太孙宫，龟娃子交给奶婆，黑蛋扶我进屋到床沿坐下。

我笑道：“这才刚显怀，不用走到哪都扶着的。”

黑蛋笑道：“反正满宫里都知道你娇气，再娇一分又如何。”

我笑道：“我的名声，都坏在你手里呢。”

黑蛋笑道：“好名声给他们赚去，咱们不要虚的，要实的。”

想起刚刚在太子妃那儿的事，我叹道：“今天好险。幸亏你脑子转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