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是一家人吃饭，皇帝叫我们来，是谈生意来了。

太子是真的好人不擅权谋，郭妃则是真的脑子不够用。他们连后招都还没说，我和黑蛋就已经看透他们用意了。

如果我们做这笔买卖，册封黑蛋为太子，我由侧室扶正为太子正妃，那么作为交换，黑蛋就要支持皇帝将郭氏扶正为皇后。

我的身份是黑蛋永远的意难平。皇帝还算了解他这个儿子。他知道这件礼物对黑蛋的诱惑有多大。

但他未免太看轻了黑蛋，也看轻了我。

当初我为东宫辞位，说到底是为了黑蛋，如今难道就不能再为黑蛋辞一次么——若真让郭氏当了皇后，太子妃、黑蛋和我，还有老三、小五、嘉兴，哪里会有好下场？

我就要起身跪下，却被黑蛋在桌下伸手暗暗拽住。

只听他说道：“父皇的心意，儿子和若微都心领了。若微从小就服侍儿子，儿子能有今天，除了皇爷爷皇奶奶、父皇母妃养育教导，也离不了若微在旁时时劝谏。这些年东宫风雨不断，她陪在儿子身边不离不弃，儿子在心里一直以她为妻，若能得父皇成全，给她应得的位分，是再好不过。只是如今母妃尚未册封，儿子和若微不敢先顾自己。”

他一面接了给我恩典，一面又话里话外处处暗示皇帝，太子妃当年与他年少结发，如何荣辱与共走到今天，如何在患难中与他相互扶持，此刻皇后之位也是太子妃应得的。

说得皇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本就憨，口才不好，此刻又确实对发妻心中有愧，越发开不了口继续说。郭妃见状，在旁急了，娇笑道：“是呢。咱们在潜邸时，确实都不容易。臣妾也记得，逢先帝龙颜大怒的时候，臣妾真是为陛下提心吊胆的。总算是陪着陛下苦尽甜来了。臣妾还记得，陛下心情不好时，就爱吃臣妾小厨房做的点心，爱听臣妾弹琴，看臣妾跳舞……”

太子耳根软，被郭妃天花乱坠说了一通，似乎心意摇摇摆摆，又偏向郭妃，觉得郭妃当年也跟着自己吃了苦。

我笑道：“郭妃娘娘的歌舞，确实一绝。”郭妃听了，以为我站在她那边，冲我粲然一笑。然而我话锋一转：“说起歌舞，嫔妾听说母妃做燕世子妃时，曾作《燕王破阵舞》为先帝和父皇助兴，刚柔并济，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美。可惜嫔妾入宫晚，未尝一睹。有次跟母妃说不知何时嫔妾能有眼福，母妃说，这些年操持宫务，又生养儿女，已磨损腰肌，不能再舞——实在是嫔妾终生遗憾。”虽半真半假，后半节有我杜撰的成分在内，但太子妃为东宫劳心劳力伤了身子是真。这番话说完，我自己都不免为太子妃心疼。

皇帝良心尚在，低头望着地面不语。眼看着此议便要罢休，郭妃手里扯着丝帕几乎要将那帕子搅成麻花。

这时黑蛋突然开口道：“此事重大，不如明日再议。父皇意下如何？”

皇帝和郭妃显然都松了口气，哪能不答应？

出了乾清门，我小声问他：“刚刚何不趁热打铁，将母妃的位分定下？我的身份如何，无关大局，切莫因小失大。”

黑蛋道：“你和母妃，我都不想委屈。我想要一个两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