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堂钢琴课是全班一起上的。系主任的课谁也不敢迟到，偏偏上来就是考核。全班人围坐在教室里，紧张和闷热的双重攻击让人头晕。

“你暑假练了吗？”唐玉琳小声问邓昕。

“我跟我姐去韩国了，还打算开学突击几天呢，谁知道第一节课就这么狠。”邓昕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死马当作活马医。

“程驰。”唐玉琳碰他一下，“救救我们。”

程驰两手一摊，低头说：“你以为老宋能放过谁。”

宋家平训完话，扫视了一下全班，“谁先来？两个班长？上来一个吧？”

黄峻一看了一眼唐玉琳，侧着头对她使眼色，唐玉琳瞪着眼用嘴型说：“你上。”

“唐玉琳，847。”宋家平点道。

唐玉琳眼睛一闭，站起来，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又回头对全班敬了个礼，引得一片窃笑。

刚弹到赋格，唐玉琳手一抖，自己先笑起来。她眼睛向上飞着作回忆状，手顿在那里，终于艰难地说：“老师我有点忘了。”

宋家平沉着脸摆摆手让她下去，对黄峻一说：“你记得吗？”

黄峻一小鸡啄米般点头，战战兢兢换下唐玉琳，磕磕巴巴弹完了整首曲子。

宋家平没说话，也没叫他下来，背着手逐一看全班的表情。黄峻一心里有些发毛，颤巍巍说：“老...老师，第一节课就考试太突然了。”

“音乐学院的钢琴系学生，放个假就不练琴，你们还想不想毕业？”宋家平声音不大，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接话。

“忘谱忘得理直气壮，是不是都以为平均律简单啊？我强调过多少遍，不能再拿过去的标准要求自己，你们现在是专业的学生。第一个学期我还夸过你们，现在呢？有的人回去艺考都过不了。两个班长弹成这个样子，你们还好意思说是钢琴系大二？”

“老师，班长也不一定就是专业最好的，我们不能代表我们班水平。”唐玉琳越说越小声，低着头，又拿手肘碰了一下程驰。

“那谁能代表！”

程驰刚想站起来，宋家平却转向另一边，“你们班第一是纪云生吧，来。”

黄峻一溜回座位上，对纪云生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没看到，也没说话，走到钢琴前坐下了。

唐玉琳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握住邓昕的手，把头埋到她肩上。但这一位刚落下手就让大家屏住了呼吸。

句首一个个重音砸得人莫名紧张，左手节奏严谨而流畅，有种规律感带来的沉稳。

邓昕晃晃肩膀，让唐玉琳看。纪云生端坐着，那种静使得手指的翻飞格外有力量感。唐玉琳推了一下邓昕的头说：“你嘴闭上，口水都要下来了。”

邓昕白了她一眼：“你就说我眼光好不好。”

唐玉琳说：“好，有用吗？人家看得上你吗？”

纪云生一曲弹完，程驰站起来径直走了过去。纪云生没看他，起身走回座位闭上了眼。

程驰坐好，瞥一眼纪云生，他仍闭着眼睛。程驰也懒得掩饰不屑，目光回到了琴键上。他一直就以速度出名，这一曲弹得比纪云生快不少，处理得更自由，触键轻盈又迅捷。

“你看，程驰也可以。”唐玉琳凑到邓昕耳边。

“可以，有用吗？人家看得上你吗？”邓昕翻了个白眼。

“看不上我没关系啊，你瞅瞅他瞟谁呢。”

作为一个曾在高考完的夏天追到长白山跟着一群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女子，唐玉琳坚定地认为纪云生与程驰之间有某种他们自己还没觉察到的牵绊。每每他俩相争她都看得兴奋莫名，谁输谁赢她不在乎，这硝烟味本身就很提神了。

邓昕一开始嗤之以鼻，久而久之也开始觉得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挺有趣。程驰明摆着杠上纪云生，纪云生暗里也没放松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纪云生的臭脸没人敢当面开涮，却都默默看着好戏。

“你说这两人天天斗来斗去的图什么？”邓昕说。

“这叫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