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飞驰在道路上，开车的是海部野幸三，神狩屋坐在副驾驶座上。

虽然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单独谈话时间，但长久以来的隔阂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在一时半会之内溶解。

“……我那时真的很恨你。”海部野幸三低沉地说道，“恨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带走志弦，更恨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是的，这是您应有的权利。”神狩屋的嘴唇翕动着，“毕竟，我也厌恨那时没有及时察觉到的自己。”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轿车无言地在道路上行驶着，内里的沉默如此沉重，使得汽车如同会动的棺木一般。

“你在志弦的墓前，都会说些什么呢？”

“……”神狩屋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抱歉，我不相信有死后的世界。”

“包括灵魂吗？”

“包括灵魂。”

“但是你明明从事的是……类似解决灵异事件的工作吧？”海部野幸三忍不住问道，“而且，你每年似乎都会去给志弦献花。”

“即使我不相信有灵魂，我也会遵守社会上的行为礼仪。毕竟，如果我连这个都不去做的话，只能说明我并不在意她。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不，志弦一定会高兴的。”海部野幸三迟疑了一下，“你也不相信志弦的灵魂是吗？”

“是的。”神狩屋冷静地回应，“神佛也好，恶魔也好，我都认为它们是不存在的。虽然这并不影响我将它们当做民俗文化报以敬意。”

海部野幸三感觉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能有些佩服，又有些不赞同地，暧昧不明地附和了一句：“是吗……”

神狩屋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松开了紧握着的掌心，掌心之上，几个半月形的伤口飞速地消退。

白野苍衣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和时槻雪乃，还有那位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先生坐在海部野千惠的房间里，海部野千惠还没醒来，他就抽空思考着这次泡祸的事情。

他的断章【梦醒的爱丽丝】，是对泡祸具有一击必杀能力的断章。但是发动断章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完全地理解噩梦并产生共鸣。

深入噩梦，理解噩梦，共享噩梦，最终拒绝噩梦，击碎噩梦，如同醒来后仙境就会崩塌的爱丽丝，这就是他的断章名字的由来。

同时，也意味着如果不对噩梦进行完全的了解就贸然发动断章，被他杀死的会是早已了解的断章骑士团的同僚。

“神狩屋先生曾经说，肥皂泡代表的是活着的空虚。人生、青春、富贵荣华不过是泡沫荣景。后来好像也代表着永恒的信仰……”

白野苍衣小声嘀嘀咕咕。时槻雪乃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明白这是苍衣发动断章的前提条件，便也不管他。虽然她对这种方式能否理解噩梦抱有深刻的怀疑。

“信仰……没有灵魂的人鱼公主，即使长寿、美丽又温柔，却也只不过是空虚的泡沫，是这样的意思吗？获得王子的爱其实就是信仰神明，然后得到神明的认可，然后才会幸福？”

时槻雪乃嗤笑了一声，表达自己对所谓“神赐的幸福”的不屑。

白野苍衣宽和地笑笑，继续思考着。

“人鱼……说起来八百比丘尼的故事里面说，吃掉人鱼肉就会永生……”

“人鱼吃鱼，然后人吃人鱼？说起来，人鱼看自己身边的鱼真的就是鱼吗？还是说，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换成人类的视角，那就是——”

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

白野苍衣看着自己记录的笔迹，想起在救回海部野千惠和铃木园子时看到的景象，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点什么。

海部野千惠从昏沉的梦境中醒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清洁过就躺在被窝里，不知道会有多少细菌进来之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又马上因为脚伤跌了下去。

“千惠同学……”白野苍衣伸出手想扶一下她，被她一下子打开。

海部野千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