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安坐在省城火车站的麦当劳里，看着杨易从取餐处一盘一盘地端着汉堡包薯条鸡块之类的食物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时间比较赶，所以就先委屈你将就一下。”他眼里都是歉意，想看看陈安安眼里的情绪，但是又不敢多停留。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她像是没了耐心，语气里尽是不耐烦，像是陪孩子玩游戏感到疲惫的家长。

杨易灌了一口可乐，表情有点受伤，“先吃东西吧。”

走出火车站外，杨易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机场T3航站楼。”

“好。”司机答应得爽快，人应该不错，但是车技却实在太烂，还没上高速，七拐八拐地就将陈安安晃得头晕得不行，直接靠在了车窗上，她还来不及对机场二字做出反应，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自己的白色羽绒服，夜深了，的确更冷了些，头靠在杨易的肩膀上，他的手掌柔柔地贴着陈安安的脑袋，将她安稳地固定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可以放心地休息。

车还在高速路上安稳地行驶，陈安安迷迷糊糊地往前看，两边的路灯像是串好的珠链，将他们带向漆黑的深夜里，看不到尽头，杨易没有睡，明晃晃地眼睛看着前方，尤为着急的模样。

又一股恶心呕吐感袭来，她赶紧闭上了眼。

机场大楼每一层都很高，整一面的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人来人往，就跟电视里一模一样，飞机的轰鸣声在头顶上逐渐远去，变成不断闪烁的红灯，她呆呆地站在航站楼外，看着与自己丝毫不相关的建筑，杨易向司机递了两张百元大钞，然后牵过她的手轻车熟路地跑进了这座大楼里。

陈安安是在值机柜台拿到登机牌之后才发现的，上面赫然写着那座熟悉的城市，陈安安虽然没有去过多少次，但是她知道那里是回村子的中转站，每一次她都是坐火车到那里，然后再去汽车客运站，换乘许多次的长途车，才能到家。

她挣开杨易的手，开始往外跑，但是不认识路，也看不见指示牌，浑浑噩噩的冲撞着人群，却只有一个想法，她不会回去的，死也不会回去的。

“安安，安安，陈安安！”杨易追上她，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我不想回去你凭什么非要我回去？”她声嘶力竭。

“安安，安安，你听我说，”他的声音竟也有一些哭腔，“你不想回去，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绝对不会，就只是去那个城市而已，不让你回家，我保证，我以我的高考向你保证好吗？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安安摇着头，挣扎不开，大脑因为缺氧而有些头疼，“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

“安安，你冷静一点，我不会，不会勉强你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杨易的手捂着她的脸，一双冰冷的手和她原本没了温度的脸挨在一起，让陈安安打了个冷战之后，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大男孩的脸，他眼里是剔透的泪水，陈安安知道他一定不会明白她有多么多么难过，但是他又在难过什么呢？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孩有多么残忍，折磨一个人，莫过于让他看着在乎的人痛苦，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杨易说不会去勉强她去不想去的地方，如果是妈妈这么说，陈安安一定不会相信的，但是杨易说的，她就信。

陈安安最后还是坐在了飞机上，狭小拥挤的经济舱里，好在她守着一扇窗，外面是看不见却广袤的无边世界。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杨易的手，另一只手捏着那张机票，空姐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航班CZ3131由**前往**，本次航班的飞行距离是1000公里，预计空中飞行时间是2小时50分,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现在有客舱乘务员进行安全检查。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座椅靠背和小桌板……”

飞机缓缓起飞，底下的灯光离她越来越远，像是真的远离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