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佩兰愣住了。莲儿也不由得多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只见他身材偏瘦，身着绿纹长袍，腰间系着金镶玉的腰带，挂着温润的羊脂玉玉佩。他俊容优雅，剑眉星目，面相文质彬彬，双瞳锐利，一看便器宇不凡。莲儿细细咀嚼着他的话——“传说中我父亲最厉害的对手”，这样说来，王厚德的对手便是…

何员外？

莲儿悄悄打量着他。前世，她与何员外有过几面之缘，是听说他打算让儿子继承衣钵，不过一直没有见过他的儿子。如今，何员外的儿子竟主动找到了宫里，找到了皇上的“紫砂珍品阁”，目的就是为了要看莲儿一眼？

男子倒突然变得大大咧咧起来，径直走进门内，自我介绍道：“鄙人乃何季勋之长子何瑞康，今天就是要去见皇上的，路过此地，特地前来瞻仰一下大名鼎鼎的柳如莲，哦，对了，皇上今天指明要用家父制的壶喝茶…”

说着，他的眼角扫到了宫女佩兰手里那把南瓜壶，大惊小怪地惊呼一声：“哎呀！这可使不得！”

佩兰吓了一跳，忙仔细检查手里的壶，看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什么问题，皱起眉头道：“何少爷，这把壶有何不妥之处？”

何瑞康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壶，指着壶盖上那枚南瓜柄一般的壶钮，振振有词道：“这把筋纹器‘南瓜壶’取南瓜之形，设计别出心裁，构思独到，十二瓣筋纹凹凸有致，整齐得当，壶身、壶盖、壶钮，通体浑然一体，壶内外筋纹完美一致，口盖虽能变换方向严丝合缝，但是这个‘南瓜柄’的位置——”

莲儿仿佛听懂了什么，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抱起胳膊。

何瑞康暗自瞥了莲儿一眼，继续道：“应该朝着壶把的方向，而不是壶流的方向，否则会破坏了整体的平衡感。柳司珍，你，不会打算就这样把它献给皇上喝茶吧？”

莲儿微微一笑，仍旧抱着胳膊，淡淡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不过就是壶钮的方向罢了。世间万物生长自有其定性，有的南瓜柄往东长，有的往西，纷繁多变，才构成了自然万物的不均衡之美，只有愚钝的人，才会死守着千篇一律的俗套的东西，自以为那就是美。”

何瑞康显然一愣，不由得又由头及脚打量了一遍莲儿，片刻之后，笑道：“柳姑娘果不其然是王厚德的徒弟，出口不凡，对紫砂之道颇有研究。我还从未遇到过任何一个女子有这般深的造诣，实在敬佩，敬佩。”

莲儿斜眼瞄了他一眼，懒得搭腔。

何瑞康说罢，顿了顿，紧接着抛出一句：“既如此，我就来考考你关于制壶的常识吧。”

莲儿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说什么，他已指着莲儿身后那一排陈列架，信口问道：“那一排壶中，哪些壶身的刻字是金光咒，哪些壶身的刻字是金刚经？”

佩兰不由得为莲儿捏了把汗。她只知道，金光咒是道教神咒，金刚经是佛教经文，莲儿从未接触过这些，又怎能通过壶身所刻的小篆辨认出哪些诗金光咒，哪些诗金刚经呢？这个何瑞康，明显就是来刁难莲儿的。

莲儿却不卑不亢，面不改色，慢条斯理道：“我只是个手艺人，不是和尚，更不是‘佛门篆刻家’，你的提问并非制壶常识，如此没有水平的题目，我不屑回答。”

何瑞康一愣，似乎也想开口辩解什么，莲儿却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能出题考你。我身后这一排壶中，有哪些壶身上刻着南宋‘永嘉四灵’的诗句？”

她的话音刚落，何瑞康就来了兴趣，信步走到那排壶面前，仔细地一一看着，他一目十行，只一会儿工夫，就将身后的壶身刻字检查了个遍，自信满满道：“第四个、第五个、第十二个和第十七个上刻着‘永嘉四灵’的诗句。”

他顺手拿下架上的一把龙旦壶，口里念道：“石缝敲冰水，凌寒自煮茶。梅迟思闰月，枫远误春花…”

他念得摇头晃脑，似乎正沉醉其中，莲儿却掩口笑了，“呵呵，你的制壶造诣和才学造诣都这样深厚，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