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潘刚刚放弃了对何则的抢救，起身揉揉手腕的功夫就见到新正跳了河，正要跑出去捞人，被吴吞一把抓了回来：“汀州来的是个人都会游泳，有这功夫就联系救护车。”

吴吞打开BA85809的车门，将车启动开近了浣纱溪边缘，然后打开了远光灯。

好歹给新正多一点照明吧，老徐也在吴吞的指挥下开着老桑做了同样的动作。

崔潘不得不承认，吴吞比他还了解新正，于是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平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耷拉着大脑袋等崔潘骂，崔潘不是个温和的主儿，平江毛手毛脚的刚来那会儿没少挨崔潘的骂，其实崔潘也不是想骂平江，他只是见不得“平”这个姓氏。

因为那个被谢阎王照顾的女人姓“平”，是平江的姐姐。

平江做的错事越来越少了，崔潘也收敛了，不过，平江依旧害怕崔潘，总觉得他凶神恶煞的。

崔潘不是一个合格的带教，好在平江是个倔强的好苗子。

上一个案子遗留的疑点一直有人在追，鬼楼这条线是番禺负责，收到绳索消息的时候，槐花分局局子里一班大老爷们在看“六月雪”直播，番禺在人群外拿着手机玩数独，与周围格格不入。

手机里的信息早五分钟前就到了，只是他刚才正在通关骨灰级19级，还以为是垃圾短信也就没注意，待得通了关，一看消息才蹦跶起来联系老徐。

这片儿长久居住的人都熟，一看就知道是浣纱溪，一层一层上报着实费时间，番禺怕长则生变，孤身赴约了。

这么脏的河水，番禺应该不会想跳，可第三张照片暗示了番禺跳了河。第三张照片与第二张很像，只是整张照片稍微暗了点儿，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自动调整了曝光度。

但河面有些许的反光，虽不明显，但能推出来，这是救护车的车灯。

发照片的人，当时就在救护车旁！

这么一算，番禺是以一对二的。

番禺是主动跳河去追嫌疑人还好，如果是被动的话，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

按时间算算，番禺如果跳河，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分钟。

河水很脏，大晚上的能见度本来就低，手里这点手机的光根本无济于事。新正出生在汀州，自小便与水打交道，水性很好，方向感很强，他跳河之前就已经过了一遍浣纱溪的水流情况，此刻正沿着脑海里一条清晰的路线往对面游。

河面平静，河面下的水流却不平静，新正在往对面游的时候还得往上游游，类似于初高中的渡河物理题。

题目毕竟是题目，各个参数都是固定的，现实生活中，现阶段的三维物理学被焊死的大概只有光速，新正在水里游了五分钟也没找到番禺。

正要往上浮换个气再继续，河面突然亮了起来，这一点微弱的亮光简直就像正道的光，新正一回头，见到了一片阴影。

他憋住一口气，坚持着潜入阴影处，全部的肺泡都在叫嚣着要空气，来自水体的压力压得他口角溢出一小串气泡。

阴影很滑腻，是疯长的水草。

水草随着水流摇摇摆摆，像勾人的爪子，大有“跟我一起下地狱吧”的气势。野滩里游泳最怕遇到水草，一旦缠上脚腕，自救很难，越惊慌，自救成功率越低。

新正目前不想死，要死也不想这么个死法，他没在水草中看到人，憋气已经憋了有六分钟了，身子在这三年里荒废了不少，眼下已经憋到了头了，他掏出手机最后扫了一遍，人间真实刻字版手机防水，像块砖头，开了灯超级费电，眼下又是提示电量低。

灯光一闪，灭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新正这个破手机！

新正没空抱怨破手机，他在最后的闪光里见到了人影。

岸上的灯光透不下来，他没法子再次确认，只能冒险一试。

目之所至都是黑暗，手指间是一晃而过的水草，肺脏已经有六分十秒钟没有收缩舒张，脑子缺氧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又没来由想到了当年的落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