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厌书在中东边境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一袭纱巾覆面，将自己拦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副害怕风霜磋磨的软蛋模样。

贺厌书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争分夺秒地赶路，就想快点看到江域，此刻被拦住了就很面无表情，不过广和神君论道时曾说：君子端方。

他看了来人一眼，决定无视，从一旁晃过去了。

那人咬了咬牙，又加快步伐截了过来。

“你，你知道你再多走几步要到哪里了吗？妖界黄泉，你一旦踏入妖，妖界，你想，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磕磕盼盼，结结巴巴，“妖界之人憎恶神族，你会死，死的，他们会，会杀了你的。”

贺厌书：“……”

若不是这人提醒，他是真没想到他这一路走过来居然到了神界边境。怪不得这里人迹稀少，妖气肆虐。

神入魔界，其实是一件越界之事。

万年前妖界和神界签下了条约，各安一方，互不冒犯。

现在能光明正大，招摇过市地在神妖两界行走的，除了九方之人，只有腾蛇一族。

九方之人天授神权，腾蛇原是黄泉河边的引渡人，引人入魔，自然有着在两界自由行走的权力。

贺厌书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入妖界，什么地方总要闯一闯才知道能不能去，而且按灵线指引的方向来看，江域多半在妖界。

江域修为不高，能力不足，有了法器也只会招人眼红，此刻在妖界这种豺狼环伺的地方，必水深火热。

他不得不去。

那人见他不听劝，急的眼圈都要红了。直接上手扯住了贺厌书的衣袍，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道：“不要去……”

贺厌书立在原地，将他的手挥了下去，又道：“……陆成成，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陆成成成功地呆住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贺厌书嗤笑。

这动不动就红眼圈的人，他现在就只见过一个。

这说话磕巴的人，他现在也只见过一个。

被认出来了后，陆成成犹豫了片刻，也就恼羞地卸下了自己的伪装。

他顶着两个红眼圈看贺厌书，想起贺厌书方才的话语，又解释道：“我原身是，是……是可以进去妖族的。”

贺厌书点头。

陆成成是陆韫的后代，元熹夫人原身是凤凰。

凤凰在千万年前也算是妖兽，后来才被始神归为神兽，如今的陆成成也算……半个妖兽？

他好奇问：“你原身是什么？”

他可是听说了，凤凰的后代五花八门，什么牛鬼神蛇都有。三界还有传言，但凡带点禽类血统的，都和凤凰沾亲带故。

当然传言是否真实，无从考证。

这句话不知道哪儿戳中了陆成成的痛处，他扭扭捏捏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只是道：“反正我，我能进去，你不能进去，你还是快回去，离远一些。”

贺厌书看了看他两眼，并不听他所劝，抬脚往前踏去。

他只是问一问，不说就算了，可想要阻拦他去找江域，没门！

陆成成见状，犹豫一瞬，咬了咬牙，迈步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少年如此在意，明明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身份也不是很尊贵，而且非常不给自己面子。

他小心仔细地跟在贺厌书旁边，不经意看见那人沉静的侧脸，急忙低下了头。

善良，他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为善良。他就是太善良了，不忍心看见贺厌书被妖兽分尸，所以才会如此上心。既然他非要进去，那就和自己一起，自己也能护上一护。

对，就是如此！

陆成成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跟在贺厌书身后。

两人脚程不慢，从神界边境到妖界黄泉也不过是半刻的功夫。

妖界黄泉严格来说是一条河，一条沸腾的黄河。

万年前这河还不是黄的，也不沸腾，只是近千万年来，河中沉了太多的尸骨和冤魂，尸骨化成了水，冤魂留下了怨念，这河就这样浑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