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太平盛世，权力的交接也不免带上了腥风血雨。

四王爷，也就是贺厌书的四哥在一个算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抢过了权力的权杖。

当他夺走太子之位的时候，贺厌书正坐在一处小山波上托着腮看日出。

天边的一轮红霞，曦光和缓，等着太阳完全升起来了，贺厌书嚼了嚼嘴里的草，唤人，“江域。”

江域抬眼看他。

江域是手握重兵的王爷，纵使摆出了最闲适的姿态，在这样的日子也不免让人察觉到一丝凌厉风气。

“江域，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贺厌书拿走了嘴里的草，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边的太阳。

江域：“什么？”

贺厌书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抓，他觉得这太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小孩子哭一哭没什么的，总该要哭的。”

他的声音清脆利落地落在了草丛里，和冰霜一起骤然融化。

江域耳边突兀的响起了一句话——贺厌书哭的时候，江域不怎么心疼，心想这孩子就是哪儿有问题，哭一顿就好了。

他看向贺厌书，目光垂落，他想起了那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贺厌书，“可是你长大了，你不会轻易哭了。”

江域道：“你再哭，我会心疼。”

贺厌书笑了一下，偷偷地笑了一下。

又轻又舒缓，可也没有失了少年朝气。

他站起身，去看那座看似平静的深宫。

那平静下面蛰藏着水深火热。

江域也看了过去，道：“我会保护你。”

他又问：“你想要这王位吗？我给你。”

他的声音有一种金玉相击的质感，贺厌书几乎能听出他话里的决绝之意，要是自己说“要”，江域绝对会将这王座给他捧过来的，这显然是一种莫大的纵容。

江域有这种实力，也心甘情愿宠他。

好感是累积的，情感却是爆发的。

其实很简单，江域惧怕情爱，下意识地拒绝。

而他这一次次的拒绝也渐渐地将少年心中的路堵死。

没人的心是无坚不摧的，尤其是在□□上，每个人都是脆弱的。

单向奔赴的情爱太累了。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阻碍，没有人能够选择放弃一切勇敢奔赴。

江域之所以放下了厚重壁垒，是少年用心一点一点捂出来的。

贺厌书也很认真地回了一句，“你想要吗？我也可以给你。”

江域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少年话语里的意思。

这是他唾手可得之物，他不在乎。

江域摇了摇头。

贺厌书也笑着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已经到手了。

很珍贵，所以他很珍惜。

人间的生活很美好，可是凡人的寿命也像是一汪快速流失的湖泊一样，很快便见了底。

贺厌书有幸和江域度过了平静的一生，他们年少相识，又白头偕老。

贺厌书还比江域先走一步，他也没让江域陪他一起，他想这样正好，他可以早点回去等江域。等江域一回来，就可以见到他。

贺厌书像一个快乐的小孩子奔了回来，路过那头老龙时甚至开心地打了一个招呼。

他本就是带着记忆去的，回来时自然可以不用喝汤，老龙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开心过了，贺厌书又埋头蹲在哪里忐忑。

他怕江域记起来之后会觉得恶心，会更加厌恶他。

可是贺厌书并没有强求江域喜欢他，江域的喜欢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他还害怕江域会后悔，会喝下了那碗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害怕这一切发生。

可是他想，他得给江域选择的权力，所以他一直未曾求江域不要喝那一碗汤。

面上不说，贺厌书还是希望江域不要喝的。

答应了就是答应，反悔又算什么。

以后有什么事，他们可以一起承担。

若是江域想要留在神界，他就去赎罪，等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