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宜当初大约也心疼过季景云，觉得他很可怜。楚修宜也自责过，觉得是自己母妃惹的事，牵连了柳家和季家。可渐渐的，楚修宜麻木了。谁容易呢？在那场与皇权有关的阴谋中，又有谁不可怜？

楚修宜母妃的故去，让楚修宜失去了对亲情的最后一分期待。年少的楚修宜手捧从天而降的封号，茫然的抬头与父皇对视，却从他父皇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反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充斥了他父皇的双眼。

那一刻，楚修宜恍然觉得，原来最可怜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从那之后，楚修宜才真正长大了。他学会了将一切情绪放在心里，学会了始终以漠然的态度面对所有人所有事。见过楚修宜的人都会感叹说楚修宜不容易，可楚修宜觉得这恰巧是最容易的。当不再抱有期待，便可以百毒不侵。

思及此，楚修宜抬头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付莞香，眼角染了些笑意。大约受尽了苦难，上天也不忍心了，派了这么一个小孩儿到他的身边，让他能够在一片黑暗中，窥视到一丝光亮。

楚修宜的心软了下，说出的话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他语气稍缓，对季景云道：“其实这事也怨不得你，校场虽是你一手办起来的，可这一年多你远离孟都，甚少回来。每次回来就停留屈指可数的几天，让你留心校场，太勉强了。说起来，还是这一年来是多，你我都顾不得校场。如今看来，倒是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帮忙看顾。”

季景云掐了掐眉心，头痛的说：“我带来的那几位长老，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本事是真的有，但也是出了名的难管。听我爹以前的伙计说，当初只有我爹亲自坐镇，那几位长老才肯老老实实的教导后生，倘若我爹一个看不住，他们立刻溜去吃花酒。”

楚修宜笑了：“照你这么说，他们现在肯老老实实的待在校场没有出去惹事，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还不是怕跑出去被人认出来了掉脑袋。”季景云烦躁道，“他们也知道，孟都不比岭西，若真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上了官司，他们跑不掉。我也知道应该寻个合适的人去看顾校场，可是现在哪有那么现成的人。我是你的钱袋子，得在岭西替你挣钱；柳书彦自己头上的虱子都还摘不净，更别说来替你办事了。你说，还有谁？”

“照你这说法，确实没有合适的人。”楚修宜把自己手底下的人粗略筛了一遍，着实没有一个能坐镇校场的人，只得暂时作罢，“此事倒也不急，慢慢物色吧。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你还是去校场转一圈，正正风气。虽说你过不了两天又要走，可去总是比不去的强。眼下多事之秋，你与其去逛青楼做个活靶子，倒不如安下心来帮我做做事。”

“这不用你提醒我也要去的。其实我也烦，当初好好地校场，怎么就成了这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