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便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谪仙姓秦名济，时年二十，为秦三公子，生母田夫人早些年去世，他不得秦王欢心，迄今尚未婚配，连妾侍都不曾有，孑然一身居于露华殿。

自中秋宴那夜一见，我一直想着要再见秦济，说来也巧，中秋宴上我与五公主秦宓交好，她后来时常邀我进宫玩耍，我因此有意无意地见了秦济几回，奈何秦济像是不记得我们曾见面，每次见面都是一脸初次相识的模样，寡言少语，客气疏离。

有一日，秦宓问我，“离离，你是不是喜欢三哥哥啊？”

我顿了一下，羞得伸手捂住脸，“你从何处知晓？”

“你的眼睛。”秦宓笑眯眯，“喜欢一个人，眼睛藏不住的。”

我眨了一下眼睛。

秦宓善解我意，“你若喜欢三哥哥，那我以后时常邀你进宫，这样你就可以和三哥哥多多亲近了。”

我喜出望外，“秦宓，谢谢你。”

因为有秦宓帮忙掩护，我此后多次进宫叨扰秦济。

说来令人气馁，秦济这人就像是捂不化的冰块，无论我如何讨好他，他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偶尔有了表情，不过是忍耐到了极点，对我生气了。那时我也懂得见好就好，一般看见他皱眉我便会识趣地告退，等过几日再来烦他。

一般间隔两天或是三天我便会来叨扰秦济一次，因为如果间隔太久，我怕秦济忘了我，毕竟，依照先前经验，我若过了七天不见他，他便又会把我当成陌生人一般看待了。

我曾怀疑秦济忘性极大，脑子可能……有点问题，所以才不得秦王欢心。

将这样的想法与秦宓说了时，秦宓摇头，“离离，三哥哥无所依仗只能韬光养晦，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现在如此，不过是缺少机遇罢了，若有了机遇……”秦宓没有再说下去，但她伸手指了指天。

我扬首看天，不太明白秦宓的意思，追问时，秦宓只拉了我的手，笑着说起了别的事情。我没有太在意，后来也没有寻根问底。

秦宓与我趣味相投，我们时常待在一起吃喝玩乐，后来秦宓嫁去楚国，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出嫁前，我们约好一起时常互通有无，但自那一别，秦宓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就是我写给她的几封，遣人送出去以后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也不知道那信有没有真的送到她的手上。

少了秦宓在身边，我的日子无趣了许多。

但秦宓出嫁后的几个月，秦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子秦松因谋反被废，秦王驾崩，在众多公子争夺王位的惊心动魄中，秦济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任秦王。

秦济登鼎两个月后，迎娶姜丞独女姜离为王后。

两年后，姜丞相企图篡位，秦王以雷霆手段镇压，随后流放姜丞相，连坐姜氏一族。

再然后，姜王后生病了。

最后，姜王后死了。

我从来不曾想过，人的一生，回溯过往，不过是几件大事便可终了概述，但事实如此，想起也不过是徒增几分唏嘘。

人生竟然这样脆弱且短暂。

而我这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追忆的事情，平淡且寂寥。

*

回忆完我那短暂的一生，我抬眼看秦济，他依旧背对着我，在看那灯火通明处。

我往前，忍不住说了句，“秦济，回去吧。”

秦济忽地踉跄了一下，我上前扶着他，可刚碰到他，便被他用力地推开了。

“别碰寡人！”

我有点手足无措。

秦济慢慢站直身子，看着我的丹凤眸犀利无比，“你刚刚喊寡人什么？”

我心惊一瞬，想起方才错口喊了他的名字。

“陛下听错了吧，妾刚刚没有说话。”

我睁着眼说瞎话，秦济盯着我片刻，往前迈了一步，而我则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秦济站定，语气不明，“安夫人想做王后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济的问题。

我不是安媛，我哪里知道安媛想不想做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