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心跳声，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少女遥远的哭喊声，以及棕熊的咆哮声，演出了一段诡异的交响乐。

马克在小木屋內，背靠着紧闭的门板，用梦呓般的自言自语，将善恶拉锯的声部加入了其中。

“不是我的错……”

“我太虚弱了……”

“救不了他们的……”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少我得救了……”

“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

“活下去……”

“对，活下去……”

“这才是最重要的……”

质疑的主题陡然降临——

“既然如此……”

“为什么……”

“你要哭呢……”

马克惊慌地摸向自己的脸庞，奇怪的液体，正从眼睛里不可抑制地奔涌而出。

“这是什么……”

“我哭了吗……”

“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我坏掉了……”

“有毛病……”

“哈哈，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要哭呢……”

“我又没有做错……”

自作聪明的掩饰并未起到效果，良知如同一柄利刃，刺向了他的软肋——

“也许……”

“是因为……”

“内疚……”

马克被激怒了，他握紧了双拳，愤怒的音符如潮水般汹涌。

“不！”

“我没错！”

“我不需要内疚！”

“是疾病让我变得软弱了！”

“而我早已恢复！”

“內心坚如磐石！”

愤怒的潮水退却了，某样东西依然屹立不倒——

“既然如此！”

“为何躲在门后！”

“站起来！”

“去窗口！”

“观赏你的杰作！”

“证明你的强大！”

这是致命的一击，刹那间，那对父女血肉模糊的面孔，如同两只饿鬼，紧紧抓住了马克，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啃食起来，所谓坚如磐石的内心，瞬间破碎了……

小木屋的门开了，马克出现在了门口，短短的几秒钟，他仿佛老了好几岁，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般，脸色灰败，身体僵硬。

小木屋外，拉瑞匍匐在地，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生死未卜。他的那杆双管霰弹枪，断成了两截，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

而那头巨大的棕熊，已经改变了目标，一边发出沉重的低吼，一边向不断尖叫的爱丽丝走去。

“卢立，帮帮我！”马克竭尽全力冲向棕熊和爱丽丝之间。

“快回去，这不是我的职责。”这是第一次，那个从不搭理任何请求的第二人格，在马克头脑中回应了。

“很好，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尽管步履虚浮，马克还是很快接近了那头野兽：“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面对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棕熊再次人立而起，没有丝毫的仁慈与犹豫，战锤一般的硕大熊掌，向着不自量力的人类直劈而下。

马克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期待奇迹的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下一切的轻松畅快。

“这就是一滑倒底的感觉吗？真是太好了。”他在内心深处想到。

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小木屋之内，怀里抱着因惊吓而昏厥的爱丽丝，背后则靠着紧闭的屋门。

“谢谢你，卢立。”马克望着爱丽丝红润的面孔，轻轻地说道。

“愚蠢的行为，”卢立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我没有力量，再救你第二次了。”

“这是什么意思？”马克有些奇怪。

“哐——！”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了屋门，隔着门板将马克弹飞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努力旋转了身体，靠着肩膀着地，才避免怀中的爱丽丝受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又一次向卢立问道。

“这个世界一直在排斥我，每一次使用天机的力量，我都不得不睡一段时间……”卢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