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父亲在外征战，把母亲和我们留在了寿春。我很少见到父亲。在我的眼里，大哥就是这个家的家长。”孙权并没有看我，只是对着河水，继续说道。

“我九岁那一年，家中突然来了一位陌生人，看上去与我大哥年纪相仿，长得也和我大哥一样俊朗。”说到这里，我注意到孙权微微撇了撇嘴角。我知道，他说的这个陌生人，一定是周瑜。

“他与我大哥相谈甚欢，没几天就好到形影不离，结拜为兄弟。于是我开始称呼他，公瑾哥哥。”果然是周瑜。此时，孙权的嘴角，居然弯了一弯。

“公瑾在寿春与我大哥待了半个月，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他。后来他对我大哥说，既是兄弟，不如搬去舒城和他同住，彼此也有个照应。”

“那时我和弟弟们都不满十岁，母亲又是妇道人家，当时还怀着我的妹妹。大哥作为家中最年长的男子，替父亲照顾着整个家，并不容易。于是，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大哥给父亲修书一封，然后带着我们举家搬到了舒城，住到了公瑾家中。”

“在公瑾家中的那一年，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年。”孙权的声音，此时变得很是温柔——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

“公瑾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于是那个时候，他把我们几个当成了他的弟弟，带着我们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就连我们犯了错，大哥教训我们的时候，公瑾也会护着我们。我的妹妹也是那里出生。”原来，孙尚香竟然是在周瑜家出生的……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之后，父亲战死……”孙权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为了谋生，大哥决定去投靠当时做丹杨太守的舅舅。于是，我们和公瑾分开了。”

“我再次见到公瑾，已是四年之后。那时大哥在袁术手下做事，奉命平定江东，攻打刘繇。我已经十四岁，跟在大哥身边历练。行至历阳时，公瑾带着兵马粮草前来支援，与我们并肩作战。但那时公瑾并非袁术手下，于是在助大哥击退刘繇后，与我们再次分别。”

“又过了两年，袁术称帝，大哥与之绝交，并自立门户。次年，朝廷封大哥为吴侯、讨逆将军。于是公瑾也来到了吴郡——这一回，终于轮到了大哥为公瑾置办宅邸。”

“我一直觉得，在我们兄弟当中，大哥对我是最严苛的。父亲去世时，本当大哥承袭乌程侯的爵位。可是大哥疼惜幼弟，把爵位让给了只有六岁的季佐。而三弟叔弼与大哥生得最像，向来最得大哥疼爱。记得大哥伤重病危的那几天，绍儿还未出生，也不知是男是女；我曾不止一次地听到百官们在私下议论，说万一大哥不测，继任者必是叔弼……”

“相比之下，公瑾反倒比我大哥更疼爱我……尤其在舒城的时候，他教我的时间其实比教叔弼和季佐的时间要多很多。而大哥待公瑾，虽然很多时候比待我们几个亲兄弟还好，但我早已把公瑾当成了自家兄长，所以虽偶有羡慕，但从未嫉妒。直到那一次……”说到这里，孙权停了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