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已经原谅周瑜和孙权了。只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早的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想了半天，我跟周瑜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你也没有说错。”周瑜答道。

“但我现在看清楚了，在目前的局面下，主公不打，江东反而会不安定，死的人也会更多……”我低声接到。

周瑜看着我，沉默了一阵，似乎斟酌着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他只拍了拍我的肩，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看见孙权，也很少见到周瑜。第五天，孙权任命孙河为新的庐江太守[1]，留下了一半人协助孙河继续治理皖城，另一半人则随他返回吴郡吴县。孙河的父亲与孙权的父亲是堂兄弟，孙权终于把庐江太守也换成了自家人。

周瑜自然是要跟孙权返回吴县的。按来时的路线，我们先乘船回到了曲阿。不过这一次是顺江而下，节约了不少时间。

孙权下令在曲阿休整一天。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考虑到曲阿到吴县得骑马，于是我试着骑上了落月在营地附近转悠，以稍作适应。

忽然，也不知怎么了，落月朝着一个方向嘶鸣了一声。若不是我拉着缰绳制止，它似乎还想向那个方向跑去。我顺着那方向抬眼一望，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三个骑马的人，中间的，竟然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显然是听见了落月的嘶鸣，带着另外两人向我这边骑来。走近，我看见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之前从未见过。那女子也盯着我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是公瑾的什么人？”

她张口就提周瑜，还这么确定我与周瑜有关系，让我着实惊讶了一把。我并不信她认出了我是女扮男装，于是答道：“我是公瑾的堂弟周文，字子清。”

“堂弟？”那女子重复了一遍，又说，“我怎么不知道，公瑾有你这么一位堂弟？”

我闻言吓了一跳，她不会真看出我是女的了吧？还有，她怎么对周瑜家这么熟悉？

“那你……又是公瑾的什么人？”我也问道。

那女子听我这么问，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一撇，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问道：“你可知道，你所骑之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知道，叫落月，是昔日讨逆将军赏给公瑾的。”我答。

“落月，原本是我的。”那女子接到——云淡风轻的语气，倒是跟孙权有几分相像。

我愣了，一下子想起之前周武跟我说过的话——“落月原属讨逆将军的妹妹”。这么说，眼前这女子，就是孙权他姐姐了？

我正想开口问她，忽听得身后传来了马蹄声。我回头，看到是周瑜过来了。周瑜骑着马径直走到了那女子跟前，一拱手打了个招呼：“孙夫人。”

“公瑾兄，别来无恙？”那女子向周瑜回礼，又说，“上次我回吴奔丧，也没机会和你说话……你还是唤我尚芳吧。”

“您是主公的姐姐，瑜不能失了礼数。”周瑜的语气很恭谨，却透着几分疏离。

“怎么，我大哥一去世，我们就要生疏至此吗？”孙尚芳看着周瑜，微叹口气。

“主公让我来请夫人到他帐中叙话。”周瑜直接跳过了她的问题。

孙尚芳点点头，正要走，忽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对周瑜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把落月给你的夫人。”

“拙荆不会骑马。”周瑜答道。听到周瑜这个接得很顺畅的撒谎，不知怎地我就想起了新婚之夜他跟我解释琴音时撒的谎——这人到底是撒过多少慌才练得如此自然啊……

孙尚芳跟着周瑜去孙权主帐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总觉得她刚刚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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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国志吴书六》裴注中记载：“河，坚族子也，出后姑俞氏，后复姓为孙……从权讨李术，术破，拜威寇中郎将，领庐江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