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府人员皆由朝廷要部甄选审定，又是籍册在录，不易容混入其中，原本难如登天。

起初陆倩正苦于无从着手，孰料机缘凑巧，她在寻踪者里有一名认识许久的小兄弟，名叫阿元。阿元的心上人是羽衣府中一位负责扫洒的姑娘。

这位姑娘原本是官门女郎，三年前因五王夺嫡谋逆案所牵累，满门获罪，举家被抄。女眷或入奴籍，或入妓籍。女郎模样极佳，当时便被送入羽衣府。

出身高门，自幼教养，才艺双绝，羽衣府如获至宝。岂知女郎饱读圣贤书，性子竟如男儿，刚硬劲直，宁折不屈，人未入羽衣府，已横刀自毁容貌。

重宁听陆倩讲述至此，心中既惊且敬。

陆倩微是一叹，接道：

“羽衣府原想送去别处，但她是罪臣之后，既入籍册，除非她家门翻案，否则无法除名。罪身入府籍，少了人，羽衣府主事担待不起。这跟人入了牢狱，犯人失踪或死了，狱卒就得担罪一个理儿。

“没人愿意招惹麻烦事，索性将她弃在一处破屋，让她做些最粗贱的杂活，任她自生自灭。这三年来，女郎生活艰难，却未求死，便是因了这位阿元兄弟。

“二人两情相悦，可怜女郎罪籍难脱，阿元兄弟无法带她远走高飞。我心生一计，将自己的确身令给了她，助他们逃走，我则顶替这位女郎，留在破屋。在羽衣府来人视察之时，假扮成这三年来是为守贞洁，伪装容貌尽毁。如今被人窥破，再躲避不了，只得认命，被带回羽衣府。

“羽衣府未见过那女郎容貌未毁之前的模样，女郎已同我细细讲述了她的过去，我李代桃僵，藉此混入羽衣府中，短时间内自是无人怀疑。”

重宁舌桥不下，惊佩不已。

陆倩说得轻巧松快，重宁却深知，这一应举措，非得胆大心细不可。将不利化为有利，将死局逆转成活局，靠的是何等智虑深谋？

当初因杀袁濯险些失手，蔺异重新带着重宁在碧阳台走了圈。

“动手之前，须先熟悉目标所在的场地，考量如何将劣势化优势，将优势化为时机。”

“不是每一位杀手都有地武修为。九重榜在我之上的女杀手，外号九泉狱，御气修阶。凭修为论，她不过三流武者。新皇帝的叔父，祁王，好武，少善射御，膂力过人，能手格猛兽。据所知，他也是一名修武者，二十岁突破固原，三十九岁入地武，卓砾武者，一流高手。这样一个目标，却不过是九泉狱千百任务里，垫脚走上八重杀手的基石。”

“换做是你，面对同阶修武者，你有把握吗？你能做到吗？目标皇室贵胄，身旁还有无数高手，你能悄无声息取他性命，全身而退吗？一个袁濯都能令你如此狼狈，小美人，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别凡事都以修为论高低，以武力论强弱。挖掘人心的弱点，观察事物的漏洞，精准把握时机，不比抓住身体的空隙容易。”

“人心弱点被挖掘，比之身体空隙被抓住，更为致命。三流武者的九泉狱，以什么成为八重杀手？以才智，以容貌，甚至以身体，以所能凭依的一切。”

“所凭依的只有武力，你真以为能在杀手一道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蔺异又问：“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陆倩见重宁半响不语，只当她是不耻她玩弄伎俩，黯然道：

“小师叔想必觉得我心思过重，满腹诡算了？”

她口气颇为苦涩，想到从前师尊对她的评断：性虽聪敏，奈何多图多谋，心意不纯，剑道难精。不等重宁回答，已道：

“其实我这么做，不外大家各取所需，既成全了他们二人，也是成全自己。我并未害了谁。”

重宁摇首，心道能在有限条件下做这等机变，着实了得。遂直剌剌道：

“我没有不耻你，我觉得你很厉害。”

陆倩听得此言，倒是意外。

傅府见到重宁第一眼，只觉这人像一幅水墨山水，一身孤清。面部情绪的缺乏，令她整个人瞧着毫无温度可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