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正月，黑沉沉的天，似乎酝酿着一次大暴风雪，昏暗的茅草屋里头，一个高挑却单薄的女人缓缓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擦洗干净后脱下自己的破棉袄将她包裹起来放进被子里，而后自己马上缩入被子里躺下，很快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婴儿啼哭，女人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将身旁粉色的一团揽入怀中喂了一点奶，锅灶那边传来动静，似乎是六岁的儿子长生在铲锅巴，她也无心过问，能有东西给他吃饱不叫自己操心已经很是满足了，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想动弹，有时候甚至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算了，万事皆不用再管。

过了一会儿，一双脏兮兮冻得通红的小手举着一坨饭递到她面前，又小又瘦的长生穿着坠满布丁的棉袄，脸上没有一点肉，鼻头冻得通红，脏兮兮的脸上粘了几颗饭粒，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伸手帮他擦掉饭粒，冷空气让她的手瞬间变得冰凉，抽回手捂进被子里，一片冰凉，过了一会儿，她用嘶哑的声音交代长生:“你要是饿了自己去锅里找点东西吃，母亲太累了，妹妹也睡着了……你自己玩会儿，别吵醒妹妹，让我也想休息一下……”

小小的长生默默走到一边缩在房子角落里静静听着床上的动静，一口口将凉嗖嗖的饭送入嘴中，屋外风雪簌簌声渐渐掩盖了屋内一大一小的呼吸声，他吃完又蹲了一会儿，天慢慢黑了，长生感觉又冷又怕，一个呵欠扯出来，今天帮母亲又是烧水，又是拧布，找剪刀，这时候突然停下来就觉得特别困，便轻手轻脚爬到母亲脚那边钻进被子里睡下了。

一整夜，女人除了孩子啼哭时醒来喂奶之外几乎都瘫在床上，睡一会儿，迷糊一会儿，又清醒一小会儿，却始终不想起身，直到第二天中午，天已大亮时才挣扎着坐起来。因为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看见长生缩着坐在脚那边的被子上，双手和双脚伸进被子里，想着长生倒是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吵她，懂事得很。

她缓缓抬脚下地，慢慢走到锅灶边，冰冷的灶台，冰冷的饭，她叹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疲累和心里的不快，舀了一瓢水倒进剩饭里，用一点茅草迅速生火烧开，长生立马下床过来帮她看火，她则拿起锅铲将剩饭和水拌匀，不一会儿就煮成了一小伙锅热气腾腾的饭粥，嘱咐长生抽火，拿来两个碗装上，长生的那晚放在桌子上，自己的那碗端到了床边，自己的棉衣在小家伙身上，自己得快点回被子里坐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下肚，感觉身上的力气回来了大半，果然还是填饱肚子的感觉才是实实在在活着的感觉。

女人名叫陈芸，没有公婆，娘家人在几年前的饥荒中失散，独自一人流落到现在的小村落，遇上了在地主家做长工的朱福安收留，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妻子，丈夫并不轻易回来，田间地头的事多半是靠自己。长生那么小都知道自己吃冷饭，一个人出出进进，自己玩。平常自己的时间全耗在种地、砍柴、做饭、挑水等，通常忙得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就更不怎么顾得上长生了，把他拉扯到能走会跑以后，就开始放任自流，只要每天能吃上两餐饭，天冷不冻着就行了，这孩子也懂事，看见母亲生妹妹、带妹妹辛苦，总不来闹她，自顾自躲出去玩，在家也是躲在角落里静静看着，生怕打扰到她，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孩子出生半个月后，孩子爹朱福安回来呆过几天，把家里的地翻了一遍，在某天就着一点咸菜两杯淡米酒下肚以后，给孩子取名金妹，留下一点点粮食和银钱后又出去了。

等金妹能走且走的很稳的时候，七岁的长生经叔叔福安介绍去了镇里的米铺当学徒，家里就金妹和母亲陈芸。

陈芸成日里耗在田间地头，金妹则日夜跟在她身旁，待到两三岁时，陈芸叫金妹要么自己在家等她，要么自己在一边玩，金妹时常选择跟在她身边，出现在田间地头，陈芸脾气不太好，稍有不对就喜欢骂人。

有一次，陈芸在田里插秧时金妹不小心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