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李连拖带拽好歹是将人薅住了，他扶着姜与炘坐在炕沿边上，一只手探向他的腕间。

“我当是多大的事，合着这是将郁结于心的瘀血给吐出来了，”拐子李围着姜与炘啧啧称奇，像是看着什么稀奇的事物，“回头我再给你开几副汤药，你那积年的心疾也能缓解个一二。”

姜与炘对着拐子李道了声谢。

拐子李看着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打算自讨没趣，自去了。

姜与炘看着图灵的侧颜，久久无言。

月光朦胧洒下，照在图灵的脸上，为他增添了一抹莹莹玉色，可这恬淡的面容却被一道横亘耳际的狭长刻痕生生破坏，使人心生白璧有瑕的惋惜之情。

姜与炘知道，这是被人以罡风入刀生生刻下的印痕，是为了叫人承受这刻骨的疼痛，年年月月，长长久久。

他想得出神，握在怀中的小手却轻颤了颤，姜与炘大喜过望，他知道，这是图灵要醒了。

可接下来的一切，却称得上是一场闹剧。

图灵睁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尚算平缓的情绪却在见着他的一瞬突然崩溃决堤。

他一双本该澄澈清润的眸子，溢满了惊惧！

是的，惊惧，姜与炘绝没有看错。

他口中发出“嗬嗬”的惊恐叫声，半张的口中露出一小节所剩无几的舌根。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惊悚，带着畏怯，带着厌惧，却唯独没有满心满眼的依赖，没有一见着自己就心生的欢喜。

他死命扒拉着炕席，拖拽着略带臃肿的身躯，没命地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爬去。

刚结痂的伤口因着这剧烈的扭动不断迸裂，有血水一点一点渗出，浸透棉白色的布条，在上面晕染成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

图灵哪怕是疯了，可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依然保留着，因着过去半年遭到的频繁毒打，他天然畏惧着姜与炘的这张脸，只消看上一眼，便冷汗涔涔，噩梦惊魂。

姜与炘本想上前，却在看到图灵惊惧的目光后，止住了脚步。

他不是不可以强硬地将图灵抱回，可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图灵已经这样排斥他了，排斥到甚至不惜以自残的方式逃离。

那么他呢，就真的可以不管不顾，用着自以为好的方式对待他吗？

他没那么畜生，他做不到。

他一步一步后退，一边退一边用尽量轻柔的声音劝慰道，“别怕，我，我不过去，我这就走，你，你别爬了。”

他语带哽咽，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只为了不吓到对方。

看着图灵不再挣扎，情绪也渐渐平复，他长出一口气，可心里却一阵阵钻心的疼。

转身的刹那，他的眼里溢满泪水，却咬紧牙关，不让热泪轻弹。

他奔向主屋，用力拍打着那扇透了风的窗户，边拍边唤道，“李爷，李爷，我夫郎醒了，他醒了，您快去看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拐子李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子别使那么大的劲，再拍下去，我这窗户都得让你给我拍碎了。”

他打了个哈欠，一把推开屋门，对着姜与炘摆了摆手道，“走走走。”

姜与炘紧紧跟在拐子李身后，却在进门的刹那，止住了步子。

他不敢，也不能出现在图灵的身前。

拐子李忙着查看图灵的伤势，倒也没顾得上看他，只在将图灵安置好后，出来寻他，“不是我说你，你照看病人能不能上点心，就这么会功夫，你瞧瞧你夫郎都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相不中这哥儿，可你相不中，你当初倒是别往回娶啊！你娶回来就这么糟践人家，咱扪心自问，对得起良心吗？”

他说着，从抱在怀中的竹篓子里，拽出一叠被鲜血浸染的布条，“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个布条都成什么样了？跟血葫芦似的。你再看看那炕，好家伙，那血迹直从炕头拖拽到炕梢，都快赶上杀猪了！就问问你见过谁家病人是这么个养法？我看哪，要是不想好好治，就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