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快到尽头，前方是很高的一层密织铁栅栏，一层高围墙。叶晋辞顺着导航右拐，拐进居住区的最后一排楼。隆十指着最中央的一栋楼最左的单元入口，说，“哥哥，我到了。”

那根本不能算个单元门，因为根本没有门，只是三步台阶，加一个漆黑的门洞。叶晋辞在门口停车下来，抬头环顾一下周围。七层的楼，凹字形的布局，两侧朝外面伸出来两块楼体，像是和围墙行成一个小小的合院，隔绝其他。一路上其他的楼虽然住户稀少，好歹一座楼还能亮几盏灯，但最后一排的几座楼，几乎是全黑的，完全无光的黑。

叶晋辞仰头看了看外伸的一长排阳台，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最后一排楼几乎没人住。那是更加老式的“筒子楼”，住房极度紧张下的产物，老旧的集体厨房和集体卫生间给居住带来极大不便，他忍不住问隆十，“这楼除了你还有人住吗？”

隆十已经走上了台阶，回过头看他，“有人住的，至少我隔壁就有一个老太太。”

他站在门洞口，顶着门上沿，个子又高，挺拔的身形像是非常憋屈地框在了小小窄窄的门洞里。

叶晋辞又问，“你不请我上去坐坐？”

隆十眼睛亮了一下，好像这简直是他追星途中的高光时刻，然后那光快速地黯淡，他轻笑了声，“别了吧哥哥，屋子特乱，给我留点脸吧。”

“你父母在家吗？”叶晋辞眯着眼睛打量他。

“不在。”小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真不在？”语气已经有点严厉。

隆十小退了一步，做了个又痞又邪的摊手动作，叹了口气，“哥哥，我得告诉你，我的老母亲和我的老父亲已经早早地永远长眠地下……”他停顿，“俗称含笑九泉。”

叶晋辞听见有什么东西咔哒地响了一声。他迟疑了下，说，“抱歉。”

“不，这没有关系……”隆十安慰着。

“那你上大学了吗？”叶晋辞微微往前一步，他的眉宇间有一种不自察的叹息。

“没有呀。”隆十很轻快地回答，歪着头看他，像小小的小动物在观察一样。

“你工作……”叶晋辞问了半句，余光又瞥见了四周乌黑破败的环境，风敲击窗户叮当作响，寒风吹彻，他停住，又问，“谁管你吃饭？”

隆十突然笑了。他笑起来露出来两个很尖的虎牙，显得他有一种圆咕隆咚的稚气，“哥哥，说真的，我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

叶晋辞没说话。隆十看着他低头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来回踱了几步。他摆摆手，说，“哥哥，那我走了？再见。”

“等等。”

叶晋辞突然出声。

他看着那年轻人的脸，有点无奈的烦躁气，问道，“需要资助上学吗？”

对方没有回答，沉默地愣住。

然后他皱了皱眉，又重复一遍，“我问你，你需要资助上大学吗？”

风过云隐，皎月如盘。明亮的月光如沙铺洒一地，他微微皱着眉头，眉宇间有一种隐隐的不悦和忍耐，冷白的肤色在月光下都泛着积雪一般的反光。

对面那年轻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怪，而且似乎舔了舔后槽牙。

隆十笑了笑，露出来两颗尖尖的虎牙，笑得很孩子气，他一步一步地从门洞里的阴影里走出来，很慢很慢地回答道，“不需要。哥哥，不需要这个。”

他站在台阶上，比叶晋辞高出很多，有着极强的压迫感，甚至好像带着他身后笼罩的庞大粘稠的黑暗一并携裹出来，他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叶晋辞的脸，眼神不再是那种天真的、明亮的锐气，而是有着一种温和的消融，“对了哥哥，送给你的第二个忠告是，不要允许。我走啦。”

随即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门洞里，两步上楼再无踪影。叶晋辞甚至没来得及回答或者多问句什么，一眨眼人就已经不见了。他下意识抬脚想跟上去，最终止住，在原地站了半分钟，驱车离开。

个人有个人的路，谁也走不了谁的路，领不了谁的道。

隆十大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