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岚做梦了。

她又回到了和叶修结婚后，那个充满回忆的家。

家里乱糟糟的，倒不是不干净，厨房的水池里并没有堆满盘子，家里也不是脏衣服遍地，垃圾也有倒掉。

但是，这和汤岚在的时候不一样了。东西的摆放变了，收拾得很随意，不像汤岚把所有的东西都归位放好。洗手间的水池壁上有点发黄，茶几上摆着好几个空掉的烟盒。

叶修在阳台。

他在抽烟，阳台的桌子上还有个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而且旁边也有几个空烟盒。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瘦得有些脱相，原来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抽着抽着，叶修咳嗽起来，胸腔传来隆隆的声音，他咳嗽了很久才停下。

叶修终于停下咳嗽了，他又继续抽烟。抽完一根，就再拿出来一根，就这样抽了很久很久。

叶修虽然烟瘾大，但这么抽，根本不是享受。

他是在折磨自己。

他甚至期盼，自己能得和汤岚一样的病，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赎清。

直到烟灰缸已经再也塞不下了，叶修才停下来。他把烟灰缸拿起来，走进厨房把里面的烟头倒进垃圾桶里。然后，他把烟灰缸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倒在沙发里。

他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应该是抽了太多烟，身体承受不住了。他躺在沙发上，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他很久都没有动静，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昏过去了，更像是已经死了。

这样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叶修在沙发上从白天躺到晚上，黑夜也过去，明亮的白昼笼罩大地，却无法照亮这个家。

这时，门铃响了。叶修动了动，慢慢地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

来的是叶秋。

叶秋还是那个叶秋，一辈子没什么变化。他看着叶修面色蜡黄，胡子好久没刮，浑身都是积久不散的烟臭味。叶秋对叶修说：“我能进来吗？”

叶修没有任何表示，转身进屋，但没有把门关上。

“哥，你……”叶秋进来，似乎想开口劝几句，但最后没有这么说，“你难受，我知道。要是有一天，心乔比我先走了，我也会和你一样吧。”

叶修沉默地坐回沙发上，又点了一支烟。

“爸妈和我都想让小娟姑姑回来照顾你一阵。”叶秋说了今天的来意，“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叶修看着茶几，他开口说话了。但那声音比指甲剌黑板还要难听，因为烟，因为他很久没说话了。

“别让她来了，她都退休了，好好过几天清闲日子吧。”

叶秋站在客厅里，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不希望有人进这个家里。”

叶修弹烟灰的手顿住了，他疲惫地用拿烟的那只手揉着额头，没说叶秋说的是对是错。

“我知道了，小娟姑姑不会来。”叶秋不想这个时候违逆叶修的意思，“真的，别让爸妈这个岁数还要天天担惊受怕了。”

叶修很轻地嗯了一声，叶秋就转身离开了。门外，叶秋闭上眼睛，也用手捂住了额头，半晌才离去。

叶修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双手中。他没有哭，他只是累了。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叶修甚至连荣耀都没碰一下，这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有一天，又有人摁响了门铃，叶修行尸走肉般地走过去开门，甚至没有问对方是谁。

叶修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叶修认出了她，只用了一瞬。他惊讶极了，“沐橙？”

苏沐橙还是很美，但到底和年轻时不一样了。

但叶修总是能认出苏沐橙来。

苏沐橙站在门口，问了一个和叶秋一样的问题：“我能进来吗？”

叶修的手落在门把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门关上。他就这样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把苏沐橙放进来了。

苏沐橙手上拎着刚从超市买的菜，问叶修：“你没吃饭吧？”

叶修没说话。

“我能用厨房吗？”苏沐橙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