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城镇远远地抛在身后，克里森才清清嗓子说话。“砍掉修士的脑袋可不太高明。他不过是说说话罢了。言语犹如轻风。”

“有些言语犹如轻风，有些则是叛国。”汤姆骨瘦如柴，活像一根树枝，但他有一张大嘴。

“你这么说话才像个真正的王子。”

汤姆把这当成是一句挖苦，事实上的确如此。“他或许是个修士，但他在传道时妖言惑众，爵士。干旱不是血鸦公爵的错，春季大瘟疫也不是。”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傻瓜和骗子统统砍头，七国上下一半的城镇都会空空荡荡了。”

六天之后，雨水已一去不复返。

克里森已脱去束腰外衣，任由阳光在皮肤上洒下灼热。一阵轻风吹过，凉爽清新芬芳犹如少女的呼吸，他发出了一声赞叹。“有水。”他宣布。“闻到没有？湖已经不远了。”

“我只能闻到‘学士’，它可真臭。”汤姆狠狠一拉骡子的牵绳。“学士”已经停下来啃吃起路边的青草，它的老毛病又犯了。

“湖边有一家老客栈。”克里森在给老人当侍从时曾在那里停留过一次。“艾兰爵士说他们酿的棕色麦酒味道很正。也许我们在等渡船时可以喝上一口。”汤姆满怀希望地看了他一眼。“好把食物冲下肚吗，爵士？”

“什么食物呢？”

“一片烤肉？”男孩说。“一点鸭肉，一碗炖菜？他们有啥咱们吃啥，爵士。”

他们吃的上一顿热饭是在三天前。从那以后，他们一直靠吃树上掉下的果子和硬得像木头的咸牛肉过活。在我们启程北上之前，最好来点真正的食物填填肚子。去长城可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们还可以在那里过夜。”汤姆提议。

“少爷您想睡羽毛床吗？”

“稻草铺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爵士。”汤姆说，觉得受到了冒犯。

“我们没钱过夜。”

“我们有一个银鹿币、三个铜星币和二十二便士，还有那颗有缺口的石榴石译注：石榴石是艾兰爵士的遗产之一，爵士。”

克里森搔搔耳朵。“我以为我们还有两个银鹿。”

“我们有过，但你买了帐篷。现在只剩下一个。”

“如果我们住了客栈，那就一个都不剩了。你想睡某个小商贩睡过的床吗，再跟他的跳蚤一同起床？”克里森哼了一声。“我可不想。我有我的私人跳蚤，他们可不喜欢陌生人。我们要睡在星空之下。”

“星空很好。”汤姆同意。“但是地面很硬，爵士，有时让脑袋享受一下枕头也不错。”

“枕头是给王子享用的。”汤姆是骑士想要的那种好侍从，但他时不时地就会表现出王子的做派。这孩子是龙之血脉，切勿忘记。克里森本人流的则是乞丐之血……跳蚤窝的人们曾这样告诉他，要不就是说他早晚会被吊死。“也许我们还买得起一些麦酒和一顿热饭，但我不会把钱浪费在床铺上。我们要留着付给渡船船夫。”上次他渡湖时，船费只是几个铜板，但那已是六年之前，或许是七年。从那以后什么都在涨价。

“好吧。”汤姆说。“我们可以用我的靴子渡湖。”

“我们可以，”克里森说。“但我们不会。”用靴子太危险了。一传十十传百，永远如此。他的侍从剃成光头并不是偶然的。汤姆有着古瓦雷利亚人的紫色眼瞳，发色犹如金丝银缕交织合一。他若留起头发，就跟戴上三首龙形状的胸针一样招摇。维斯特洛大陆如今危机四伏，况且……最好不要碰运气。“再提一句你那该死的靴子，我就给你一个大耳光，打得你飞过湖去。”

“我宁可游过去，爵士。”汤姆水性很好，克里森则不然。男孩在马鞍上转过身。“爵士？有人从我们后面赶上来了。听见马蹄声了吗？”

“我又不是聋子。”克里森也看到了他们掀起的烟尘。“大队人马，走得很急。”

“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土匪，爵士？”汤姆在马镫上站起身，更多的是急切而不是害怕。这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