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穿我老豆的吧。”

喻思繁将帆布袋并着手机、工作证一股脑堆在玄关小牛造型的换鞋凳上，转头从鞋柜里扒拉出一双咖啡色的拖鞋放在了猫咪图样的入户地垫。

看秦牧的脚像是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他稍稍催促了几句，直到秦牧乖乖合上门开始换鞋，才甩着两只脚丫啪嗒啪嗒跑回房间换上睡衣。

“脏衣服我放洗衣机啦。你去洗个热水澡，出来换这套。”喻思繁朝换好了鞋傻站在门口的秦牧晃了晃自己手里那套淘宝凑单买的大号米白色的居家服，又把手里一团黑色的布团塞进了居家服的折缝里。“这条内-裤我新买的，下过水，没穿过，你将就一下。”说完，把它们都放在了浴室的置物架上。

喻思繁调节的水温刚好，冲刷着背部紧张的肌肉。秦牧低头，任由热水打湿了头发，又顺着发线滴落。弥散的香薰蜡烛悠然升起柑橘的气息，混合着热气，氤氲朦胧，不消片刻便充满了整间浴室。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拿手捂住了眼睛。

黑暗，让人冷静克制。记忆，伴着水流的哼鸣渐渐浮现。

昏暗的楼梯间里回荡着喻思繁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他说“我在”，和煦轻柔如春风撩开乌云，让暖阳再次洒落周身。秦牧抬头，看见走廊里漏下的光束不偏不倚将喻思繁拢住，脑海里似乎有个机关悄然开启，有种莫名的安心，逐渐冲淡心底的不安。

秦牧似乎从产生过害怕的情绪。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无畏的孤胆英雄，只需要在枪林弹雨中闷头冲锋陷阵，不在意功名利禄，也无牵无绊。可今天，他在喻思繁的肩头清醒过来，身体的痛楚昭示着能力的爆发，他居然打心底里油然生出一丝恐惧。

最可怕的不是无法掌控的未知能量，而是无法控制的对别人造成伤害——自我毁灭并不可怖，伤及无辜，尤为不忍。

当他在喻思繁的搀扶下穿过挤满白领的大厅，那一句句埋怨谴责的声音便如滔天巨浪，不由分说灌进了耳朵，愧疚惶恐顷刻将其淹没。

挣扎，沉浮，茫茫大海，落水的旅人生存的希望太过渺茫，一如他，等待死亡的到来。

手指深深嵌进发丝，他不禁问自己存在的价值。放下双手，他苦笑一声，又是那副无喜无悲的冷漠表情。

体温似乎又开始升高，脑袋也开始混沌，秦牧草草擦过身体，伸手取下架子上叠放整齐的衣服。

喻思繁正倒在沙发上点外卖，听见响动一回头就看见秦牧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厕所门口，可气的是他只是随意插手站着就把这几十块的老头衫穿出了高定的风采。

秦牧走到喻思繁跟前，将手里的黑色内-裤放在了他的脚边上。

“你没穿啊！”喻思繁惊讶的叫了一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朝着秦牧的某处看去。没想到有些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却喜欢真空上阵，喻思繁脸一红，放任自己的思想放飞到不能描写的边缘。

“有点紧。”秦牧倒是坦然，信步走到喻思繁身边，把他的脚往里头推了推，腾出位置坐了下来。

“你这是在炫耀什么……”喻思繁撇撇嘴嘟哝一句，一脚踢在了秦牧的大腿上。

夏日的居家服轻薄，喻思繁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秦牧体温的异常。上前摸了摸秦牧的额头，喻思繁的眉头一下子皱的很紧。在清醒的状态下烧成这样说明他体内的能力正在蠢蠢欲动，可他还是一脸波澜不惊，坐在那里像尊冥想的雕像。明明只有两个人，何必这样逞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喻思繁盘腿坐起，认真的看着秦牧，问道：“你今天能力控制不住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不是搪塞揶揄喻思繁的社交说辞。

在他陷入无垠的黑暗之时，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回荡，迷茫中，有一双手撕裂黑色的帷幕抓住了自己。冲破桎梏疼到窒息，直到夺回意识，睁开眼睛看见喻思繁，他才敢大口呼吸。

喻思繁听到秦牧的回答，心中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