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萌初有些回不过味儿来，她略显迟钝地“哦”了一声，转过了身子，跟在万青的身后走了两步。

许照洲视线再低了低，看见了她扬不起来的裙角。他转过身，走进书房，反手关门。

议事厅亮起了灯，仆役煮好了茶端上来，在桌子上摆了一个三角小香炉。

柳萌初把糕点盒子全部放到桌上，坐了没一会儿，起身走到了议事厅外面。

没过多久，许照洲便过来了。他看见站在廊檐下左顾右盼的人，停住了脚。

“主子！”

柳萌初也看见他了，飞快地朝他跑过去，脚步声和着说话声，踩起了一片欢愉。

许照洲拢了拢袖，道：“怎么不进去。”

柳萌初在他面前停下，仰着脖子看他，说道：“议事厅里好冷。”

夏天喊冷。

许照洲绕过她往里面走，边走边道：“今日先委屈掌柜，来日为掌柜烧地龙。”

柳萌初摸了摸鼻尖，跟在他后面走着，安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接话：“您在的话，就不冷了。”

许照洲的视野里一半是夜的黑暗，一半是前方议事厅内灯火的通明。

柳萌初几步跨上台阶，冲过廊檐，在里面喊他：“主子，您快来看。我把酥清斋的糕点全部买回来了！”

许照洲走进厅内，沉默地坐到位置上。

柳萌初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非常认真地询问：“您上次买的，是哪一种？”

许照洲喝了口茶，缓了喉间的干涩，才开口道：“忘记了。”

柳萌初一愣，说没关系。

她看着他下垂的眼帘，声音与内心的急切相反，它柔缓着，带着小心的意味。柳萌初说：“我全部吃一遍，就可以吃到了。”

许照洲从杯口看杯子里的茶，没有说话。

香炉吹烟柔缓地营造出安谧的氛围，柳萌初对着他微偏的侧脸，忽然道：“我这人真的太坏了。”

许照洲的眼睛轻眨了一下。

柳萌初又继续说：“以往，我同您吃顿饭，都把时间拖了有半个时辰之久，而后还想要去您的书房，想要与您再多待一会儿。最近，用晚膳的时间从原来的半个时辰，渐渐地缩减。昨日一炷香的时间，今日竟然一炷香的时间都没用到！我还每日先告辞，生怕被强留下来一样。还有六日前的那一次，我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简直太没有良心了！要知道，除去三月的那次公差，您从未缺席过我的晚膳！我利欲熏心，我没有良心，我……我让您觉得我对您敷衍了……是不是？”

许照洲沉默了片刻，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他摩挲着杯口，开口道：“我不明白，掌柜为何想要每日与我一道用膳。”

“因为我喜欢您。”柳萌初接话飞快，她笑眯眯地道，“我希望每天都可以接触到您。”

许照洲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但我既已答应，便将它当作一种约定。近来掌柜有要事在身，这一种约定便在无形中成了一道枷锁，让人不便利了。若是如此，我想，它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柳萌初一下失了笑容，她发怔地盯着许照洲的脸，察觉到对方偏了偏，她才又勾起一个笑，说道：“我是最近吃太多了，惹您烦了么？”

许照洲从容淡然，不理会她的打岔。他声音平稳地说：“我对掌柜心怀猜忌，至今不改。想要证明我心疑窦的最直接简单的方式便是你。可我从未生起这样的心思，以后也不会有。我想我无权做主你。”

许照洲的黑眸无波无澜地注视着她，光华浅浅地流转，他说：“我自视清高，鄙薄恶浊。掌柜不要虚与委蛇，如待流俗。”

柳萌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的心中，涌上了一股怪异之感。

许照洲放低目光，看着堆满了桌的糕点盒说：“这些故意讨巧的事情，也不要再做。”

柳萌初看着灯光下这人面庞的润白，依稀觉得这白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了。

柳萌初露在桌边沿的手指缩了缩，扯着唇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