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照洲喝了一杯茶，问：“那妇人称自己遵范正医嘱，喂药一顿不落，凭证为何？”

长瑞答：“仁寿医馆的行医册可证。刘宗离开医馆家去后，妇人买药都在这一家。行医册上当有记载。”

许照洲吩咐下去：“想法子将那行医册取来。”

“是。”长瑞应完便要退。

许照洲右偏了下头，很快地摆正，又问：“春草呢？”

公堂审案暂告一段落。

老大夫受了不少惧与忧，眼下光是站立着，腿脚都有些发软，难支撑得住自己的身体。

官差走过来清人，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行医册……可否能还给草民？”老大夫胆颤，说完忙抓紧补充，“那行医册，草民从今年开春写至今日，从没想过会发生这事儿，因而医馆里头也没个备册。”

官差忍着不耐听他说着，用眼光扫视了他一会儿，还是转身同上头报告去了。

不多时，他拿着行医册出来，往官差身上一丢，驱赶道：“拿了赶紧走。”

“诶，诶，谢谢。”老大夫连声应下，低头看了看册子，又说，“草民这就回去抄录一遍送来。”

“用不着。”官差摆摆手，“赶紧走吧。”

老大夫把行医册当宝贝一样得揣进了怀里，踩着棉花一样走出公府。他站在街上，脑袋空茫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回医馆的路该怎么走。

临近中午，街上彻底热闹开了。

走在宽阔的路面上，人肩擦着人肩过。

老大夫感觉自己的左肩被一只手拍了拍，他下意识地朝左转过了头，什没瞧见什么似做了这动作的人后又回过头，继续朝前走。

他感到饿急了，便在街边的小摊上，用了一碗面，回到医馆时又见着一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人，抱着剑站在自己的医馆里，心里登时又打起鼓来。

长瑞往他桌上扔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它落到桌面时发出沉沉的一声响。

长瑞直截了当道：“买你的行医册。”

老大夫连声说“好”，然后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同时道：“您若是不急的话，可否等我抄录一份？只抄录上个月及本月的便好。”

长瑞眼睛盯着他，点了点头。

老大夫松了口气，可那手摸来摸去，到头来什么都没摸着。

他两眼一黑，哀叫出了声：“行医册呢？！行医册不见了哟。造孽，造孽！”

——

柳萌初从北院走到主院，等侍卫通禀过后，高高兴兴地走进书房，对许照洲说：“主子，我今早上街，恰好碰见秉公府审案了。”

顷刻，她又落下笑容，不知该以何种心情诉说：“上回我们去阙楼的时候，正碰见范太医好心救了个人。不久后那人死了，他妻子把范太医告上去了。”

许照洲的指尖点了点桌面，说：“我已悉知。”

柳萌初愣了一下，低头嘀咕了句什么，随后走上台阶，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问道：“您觉得那妇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许照洲没有即刻作答，他看着映着日光的门纸，反问：“你呢？”

柳萌初的目光也停在白昼的光晕上，细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看不明白。”

许照洲垂了垂眸。

“但是——”

他听见她的话头一转，紧接着传来椅子被搬起转动的声音。

柳萌初把椅子转了一个方向，坐朝向他，靠着桌沿的手搭上桌，又慢慢地抬起，手捂住了半边的脸。

她说：“您今日为何不看我？”

视觉被抛开了，声音就仿佛成了人的第二张脸。这张脸可以被浓妆艳抹，也可以洗净铅华。

许照洲抬了抬眼，很小幅度的动作，他的眼界定格在明媚的日光透过门的缝隙缝不够染亮小块的地面。

柳萌初又问：“那您下午会看我么？”

她还追问着：“明日呢？”

脸孔又开始由人手装扮起来。

“后日可一定要看我呀。”柳萌初说，“否则，我将多么想念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