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冲破云层，光芒耀眼地往下洒，仰头灼目，俯首热烈。

孔梦蕊坐在马车里，灼温铺盖住整个车厢，进而向里逼，挤走车内的阴凉。孔梦初用帕角触碰额角，少顷收回。

“王妃。”小静站在路旁与小厮装扮的人说完话，便往马车这边跑，隔着车帘喘气道，“方才王爷派人来传话，说户部临时有事，眼下走不开，让您先往香缘寺上去等一等他。”

“那我们便先行一步。”孔梦蕊把车帘掀开，笑着道，“太阳大，你坐到车里来，别让太阳晒着你。”

车夫架着马车，缓缓地驶向道上，仆役抬着空轿子，跟在后面走。

京师被盛烈的阳光包裹，生机一片。

肆主撸起袖子，擦了擦额角不断渗出的汗。他为难地说道：“这小报上写些什么，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这都是一些官大人们递来的消息。小报面向的是平民百姓，即便如此，我也不敢造假啊。”

柳萌初抢在长瑞前接话道：“方才同你说了这么多，是在同你说造假不造假的事么？”

肆主把目光移过来，皱了皱眉，说：“小报求真，不造假……”

“避什么重，就什么轻？”柳萌初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把手上的一叠小报翻弄得哗哗作响，道，“我遍观贵肆往日小报，上头亦载朝政之事，但从未见贵肆具体到某位大人身上。并且妄作评论，试图引导民怨。”

肆主头上往下滴了滴拦不住的汗，他没顾上擦，张口道：“姑娘这话便严重了，我只是……”

柳萌初用小报给自己扇着风，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兀自把话说完：“小报妄作朝报，官府对此打压得紧，只等上面一旨，尔等皆罢。”

肆主随着她转移了话头，说道：“这百姓亦是盛朝人，怎能……”

“新上来的禀公府知府正少桩事来稳地位呢。”柳萌初说。

肆主闭嘴收声，放在桌上的手臂也开始冒汗，模糊臂下纸张上的字。

长瑞转头看了柳萌初一眼，后者大爷一样递给他一个眼神。

长瑞扶了扶坐着的椅子。

柳萌初回过头，瞧见桌上摆着茶具，便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笑道：“瞧你紧张的，干这事前就没想过有这一天吧，并且还来的这么快。”

茶嘴倒出窄细水流，击到杯底沉闷一响。

柳萌初执茶壶，继续道：“是有人给你喂了定心丸还是你本人抱太大的侥幸心？”

随着水流的积聚，细水与水面相击，声调由请至闷，愈显磨人。

“吃一堑长一智。别信。别信别人，也别信你自己。否则——”柳萌初把茶壶放到了桌上，单手端着茶杯朝肆主递过去，“你们这行，都得终结到你手里了。”

肆主嘴边的两撮小胡抖了抖，他的眼睛在面前两人身上来回转，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先是打了我店里的伙计，眼下又不断出言威胁我，信不信我这就报官去，好把你们都抓起来！”

柳萌初抬眼等他发作完，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想去报官，我也想去报官。”

她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力道大得让长瑞都坐得不安稳。

“谁不去谁孙子。”说完，柳萌初便起身往外走。

“……”

肆主又锤了一下桌，对着那身影喊道：“姑娘——”

柳萌初站住脚，又回过头来提醒道：“肆主还愣着做什么？你站着不动，你可就是我孙子了。”

肆主的呼吸一粗，刚要迈步走，又听柳萌初道：“你动身去了官府，你就是小报行业的终结者了。”

肆主剧烈地咳起来。

柳萌初抱臂站在原地，笑道：“我知道你背后认识的官吏不少，但是我亦知道来卖朝中消息的都是哪些人。”

肆主挂起笑道：“姑娘留步，咱们有话便好好说。”

柳萌初的嗓门倏然增大：“是谁先喊起来的？”

“我我我。”肆主按着桌子坐下来。

柳萌初回到肆主的身边，下垂目光，瞥见他的手仍压在纸张上。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