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往西边移去。

许照洲屈指在眉心揉了一下，口中道：“除了这个，还有么？”

“还有……”长瑞沉吟，状似深思，“那可就多了。”

他补充说：“不止是欺压百姓。在府里，她亦是欺人的行径。”

许照洲沉默地将手收回袖中。

长瑞将从万青那儿打听来的一骨碌倒出去。

“柳二小姐及笄，收了不少生辰礼。管事正带人核对呢，她就一个人过来了，把人都轰走，自己把礼物拆开了，挑自己喜欢的，当着刘氏和柳二小姐的面拿走。”

“刘氏和柳二小姐也都没说什么，看她一个人拿不走，还喊人帮她拿，直接送进院子里……”

“她原本该住的是刘氏给她准备的听风阁，据说那是府上一直一直给她备着的。但她偏偏不要，折腾了好一番后，把一间下人院里的仆役都轰了出去，又叫人来修葺这院子，务必要在三日内使之焕然一新。她要住这里。”

“柳中丞和刘氏也都任意她。”

“结果……她变本加厉了。”

“六日前，她直接将柳二小姐推进池子里了。天和水都那么冷，柳二小姐又吃了惊，卧床养病，身子至今都没好。”

“她都不否认自己推人的事实，问她推人的理由是什么她也什么都不说，据说态度挺差的……但就是这样，她也没受到一句重话。”

所以，她就又变本加厉了？

直接到大街上去逮着人欺负。

许照洲听完后未置一词，像是当件笑话听了。他站起身，往主屋走去。

他这一日的睡眠委实不好。

亥正时熄灯睡了，不过半个时辰，他又醒了过来。

这时便是子初。

若在几日前，他这个时辰才刚刚从书房里回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他也无法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

便不能分辨出这半个时辰里条约在他脑海中的画面究竟是他对马车中梦境的回想，还是他在重复那梦境。

他梦见申时宫门外的街道拐角，他没有任由自己的马车匆匆经过那辆装饰斑斓的马车。

那水蓝色的窗帘仓促而慌张地被放下。

他让万青把车停下。

水蓝色的窗帘试探性地动了动。

他撩开那辆车的车帘，看见里面的人正将窗帘掀开了一条小缝，悄然而谨慎地朝外窥，听见了声响，又惊慌地望向车门口。

他就走进车里，直接将人抱下车，然后抱进自己的马车，带回了府里。

……

他梦见寒风大作那一日的绣春间。他接住了要摔下台阶的人，然后对她说话。

不仅只简短地给予她反悔的理由，好要她与自己回府。

他更是说了回府之后的事情。

譬如他也才发现北院太过空旷，要不要安排一些仆役与丫鬟，不至于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不到人。

除此而外，他应当还有许多照顾不周的地方。

他会尽快地改善。

他说了许多的话，然后她真正地同自己回府了。

梦境在这里断开。

他又梦见绣春间的大门被敲击之时，她亲吻了自己的手背。

他如她所请，同伙计去了二楼。

他听着楼下的对话，感知着下面发生的事。

在她要跟其他人离开时毅然下楼，谁也没看，谁也没管。

直接将她抱回了自己的车里，将她带回府中。

……

他还梦见离别前的一晚。

他没有处理每日都有的公务，他将那纸上的罗列的问题全部认真地回答了。

他明白她只是想多听一听自己的声音，于是他就说了好多的话。

多到她没有机会独自坐在桌前，孤零零地翻了半个时辰的书，胡思乱想，又忍耐压制。

最后，他也没有坐在原位看着她一步一步背离着自己走出书房。

他从身后抱住她。

告诉她自己也想要为她置办衣服。

第二天回府的时候，她还在府门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