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守卫终于在崖下寻到了赵嘏残破的尸身。

零碎不堪，即便盛乾帝准允，也实难取证。

这三日间，对何三与喜福的拷问也没有停止，只是二人俱不改口。

到了第四日，礼部开始择定大皇子的丧葬事宜。

第五日，朝中不少大臣纷纷上书，称大皇子于人前脱冠褪衣是自践皇家颜面，封王典礼上坠崖自尽是不尊朝廷决议，于盛乾帝面前损伤身体是不孝之行……

无数罪责被陈列出，皆认为大皇子不敬天家祖宗在前，公然轻视皇家宗室在后，所作所为没有皇长子之德，死后便不配有皇长子之尊。

这样的言论是基于赵嘏坠崖出于他本愿。

而反驳者则是基于赵嘏坠崖时正被操纵着。

或许是药物，也不尽然是药物。

后者的言论想要立住脚更为困难，他们需要找出证据。

随着这一过程的少乏进展，朝中不少人更是偏向了前者论调。

到了九日，赵嘏坠崖自尽的消息终未瞒过大皇子妃。早产加难产，大皇子妃与腹中胎儿俱皆殒命。

第十日，狱中何三突然说有了证据，提出要与二皇子当面对质。

盛乾帝亲审，他强撑着精神，坐在上首。

何三的情绪早已没有初始那般激动，他跪在阶下，竟显出一份沉着稳重。

他说道：“奴才在关押前依例被搜过身，昨日才想起来其中一物件可证实二皇子就是杀人凶手。”

赵珉就跪在一旁，这十日过得憋屈至极，听了这话怒意上头，却看一眼上面的盛乾帝，转而压低声音，警告道：“小小奴才，你别血口喷人。”

何三恍若未闻，只对盛乾帝说：“奴才恳请拿令陛下观示。”

盛乾帝点了点头，吩咐见炎去准备。

不多时，见炎便端着托物盘上来。上面放着的都是何三在搜身前带在身上的物件。

何三从里头挑出了一只张镶花长簪。

先拿在手上，举给盛乾帝看了。

赵珉离得更近，便看得更清楚。他皱起了眉：“这什么？我见都为见过，就能定我的罪？”

“二皇子不妨仔细看看。”何三把长簪交给他。

赵珉紧皱着眉接过去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真没见过，你倒是说啊。”

盛乾帝的眉也微微皱起，问道：“这只簪子究竟有何缘故？”

“这根簪子，是我们殿下专买给大皇子妃的。”何三回忆起来，面容稍稍带出抹笑意，说，“就是封王大典前一天在街面上买的，回府后本是要送，奈何大皇子妃正好与身边侍候的丫鬟聊起了首饰，被我们殿下听见了她不喜的式样。可巧，就这根簪花长簪，从头到尾，样样都踩到了那不被喜欢的点上了。殿下便不肯再送了，把这簪子藏到奴才身上，免得被皇子妃发现了又要笑他又要絮叨他。”

何三说着，就把自己的眼眶说热了，也让盛乾帝听得眼热。

何三继续说，“我们殿下也愧疚，与皇子妃成亲许多年，竟连她的喜恶爱憎都未能摸得清楚。更多时候，是皇子妃在适应殿下、迁就殿下。”

“殿下不爱京师，封王大典一结束便预备着走。皇后好几次劝过殿下，说皇子妃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实在不宜远行，要他等孩子出世了再走不迟。但我们殿下还是想照着计划走，宁愿路上慢一点，仔细着点。”

“殿下与奴才说过，这些年对皇子妃多有亏欠，说离京以后，要学着照顾她。譬如有些事情，不能等皇子妃痴嗔来才知道她的感觉。譬如有些东西，不能等皇子妃撒起娇来才知道她想要。更不能像那镶花长簪，一时兴起买下来，自以为那就是在对人好了，实则这样东西根本不令她喜欢。”

何三陷入回忆里，说完这些，眼泪早已无声打湿了面颊。

盛乾帝在案后低下了头，用一只手撑住前额，看不清神色。

除了守卫宫人，殿中就他们三人，唯剩赵珉惴惴不安着。

赵珉依稀觉得这簪子烫手：“那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