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一来一回，所过之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尤其回程那一担又一担的嫁妆。

如此一来，众人也都醒过神，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也才明白柳府摆出的架势却是唬人。

可不多久，那冷清萧索的柳府门口却一时涌了许多人出来。仆役们两人合力挑着一担担经红绸包裹住的大箱笼，络绎不绝地沿着街巷，如一条长龙，向着金麟府去。

老管家与留在府中的长瑞正在门口翘首以盼。

老管家眼神不太好，远远见着那条红红的、喜庆喜庆的东西，半眯了眼，同长瑞说：“少爷回来了，快教人准备着。”

看清为首之人，长瑞面色一下子变不好，道：“那不是主子。”

柳仪修下了马。

身后是停放的嫁妆。

长瑞拉了脸，老管家心里起疙瘩，面上总能过得去，见里面外面的人都逐渐围过来，他笑问道：“柳老爷可有请柬？”

京师里头的风俗，大婚这天，岳丈都要簪只顺应节气的花儿。

柳仪修着装整齐，宛如还要上朝般谨慎庄严，那面也还严肃着，不肯露丝笑意，在这个大喜之日里，他看起来还是那样古板刻正。

但头顶却簪了朵红梅花。

他双手摊开，中间空空如也。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管家持着笑面：“无请柬者不得入内，也不可于此停歇。柳老爷见谅，同时也请行个方便。”

柳仪修没肯动，回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将占据半条巷的嫁妆，对老管家道：“我不入内，嫁妆也不能么？”

老管家答：“我们少夫人的嫁妆，怎么着也不该由柳老爷来出。”

金麟府的侍卫整装待发，柳仪修却仿似真只是来送个嫁妆，并无挑事的意思。听金麟府说不要他柳府的嫁妆，听金麟府暗着说他哪儿来的资格做柳萌初的父亲，柳仪修不怒不气，还是那张绷着神情的面孔，下了金麟府的玉台阶。

但他却没走，立到距金麟府半个街巷外，侍卫也没理赶他走。

百姓纷纷往这里看，看那簪梅的昔日铁面御史中丞，看那逶迤占据半街的嫁妆，皆啧啧不已。

李生拨开人群。

柳萌初当日指认柳府，不好过的何止事件中的几个人，何止那些个贵人。

他一介书生，再不能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也难受得很。

那个令他畏惧不已的柳家大小姐表现出来的刁蛮狠厉是假的，那是包裹在她负重身躯上外皮，用来晃人眼的。

他就被晃了眼睛。

还自以为是地妄图用那套大小道理来将她感化……

而他多年来敬重的老师、尊敬有加的师母，连同他心悦多时的柳向卉……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把她推向死亡的境地……

他们怎么会是这么可怕的人？

怎么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那天以后，柳府里天翻地覆，李生不再去看一眼。

只是听说柳大小姐要成亲了，他心里的那股难受更加浓重，教他在家坐立不适。

他走出家门，在街上晃荡起来。晃着晃着，就到了金麟府附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可还容不得他思考，便看见了柳仪修。

这一条巷拥挤，柳仪修身边却是清清落落，也许多年的掌职使然，无人敢近其身。

走出人群，李生走近，立到柳仪修的身侧后，好像讷讷唤了一声老师。

——

许照洲路过这一巷，好像没看到左右的情形，径直到了金麟府门口。

喜娘笑着递给他同心结，许照洲接过，撩了喜轿帘子，将一端放进她手里。

柳萌初握好了，便随着他牵引的力道要下轿。

许照洲察觉到她的乖顺，与近日里无二致的乖顺。

是抱她不会被推开的乖顺，牵她不会被甩开的乖顺，喂她喝药不会被拒绝的乖顺。

好像这一天与以往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可是怎么会没有不同呢？

许照洲望着满目的红色。

这短暂分开的一天对他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