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衣心头一颤，眼眶发热，只觉得有眼泪要夺眶而出。

朱子瞻往前抢了几步，忽然又顿住，深吸了几口气，缓步上前，对她点头示意：“你且近前来。”

慕紫衣眨眨眼，忽然就想到了隔墙有耳，这院子里明面上已经没有人了，焉知暗地里没人监视？

都说天家没有骨肉亲情，朱子睦虽然处处都表示出对朱子瞻的尊敬，但谁又知道这尊敬里有几分真？

因而她依言上前，盈盈下拜：“见过陛下。”

朱子瞻手一颤，强忍着去扶她的冲动，故作淡定地道：“免礼。”

然后才小声询问：“你怎样？最近可好？是一直都在秦王府中？”

慕紫衣亦小声回答：“我挺好的，一直都在秦王府中，不过进府的经过一言难尽，是被迫以新娘子的身份进来的。”

朱子瞻面上一寒，“还有此事？”

慕紫衣左右看看，庭院之中有一棵枇杷树，树干亭亭如盖，但上面想要藏人还是不容易，树下有石桌石凳，于是便出言邀他一同过去坐下。

然后才问：“原来你竟不知此事？秦王未曾与你说？”

朱子瞻眉头微锁：“他只说你如今好端端在他府中，我便匆匆过来了。”

慕紫衣心头涌起浓浓的不安，“这会不会是什么圈套？秦王值得信任吗？你这样离宫，宫里怎么办？邓太后那里是什么情形？你怎的这样不小心？”

朱子瞻面容骤然松弛下来，眼睛里隐隐有了笑意，“放心，一切尚在可控范围内。”

慕紫衣却不敢大意，催着他赶紧回宫。

朱子瞻微微一叹：“其实我现在想想，放弃争权夺势，也未尝不可。”

“你莫不是糊涂了？”慕紫衣皱眉道，“你如今正是骑虎难下……且不说那位太后亲子是什么情形，单说邓太后可是那大肚能容之人？

“若你一开始便不曾被立为太子倒也罢了，如今偏生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四明皇朝的皇帝，你觉得，即便是你愿意禅位，心甘情愿把皇位拱手相让，他们便能放心你了？”

朱子瞻眼中笑意更浓，柔声道：“你舍不得我受苦？”

这不废话么！慕紫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可不要跟我说，你想放弃这一切是因为我！

“我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脸！再说，你若当真这样说了，岂不是把我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不知会有多少人骂我是祸国妖姬呢！

“这且不论，你想一想那些披肝沥胆跟着你一路战战兢兢走过来的臣子，你这样半路撂挑子，就没想过他们会如何寒心？

“我就不说什么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了！早先我也从未想过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词儿，总觉得有些假大空。

“但是这一路走来，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一只井底蛙罢了，奉节太平安乐，我便以为天下皆是如此。

“可……唉，多说无益，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你已经是天子了，便好好为你的臣民谋福祉吧。

“按照那邓太后的德行，想必也养不出什么品行高洁的人来，他们母子心中所想大约也只有争权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