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夜宵也吃不了多久。

故事讲得差不多，桌上的话题又绕回到了圈里的八卦和消息上。小马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地听着，精神在幻境与现实之间往返游走，让他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好在他一向是个乖巧的样子，不怎么说话。所以后半场那个时不时神游太虚的状态，也并没有被抓包。而且他不知是得了什么附身，每次有人问话问到他头上，他都恰好在清醒的状态，堪堪能答上那么一两句。

聚会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只要有人在负责说，被问话的人答了什么，其实也并不会被关心到要追根究底。小马就这样以精神走着钢丝，跟着队伍回到了酒店。

太虚里头的那一个他呢，耳朵里声音很是复杂：一阵一阵的金石敲击声打着底，他自己的声音从四周毫无预兆、不管逻辑、没有顺序地往出冒。每句话的主语，都是“路靳楠”。

后来那些声音渐渐地有了逻辑，分成了清晰的两派。

一派翻来覆去，念的全是路哥的好处——心地好、能力强，声音美、外貌佳，你撞了大运，能跟他一起工作，哪怕不能近水楼台，惦记一下还是什么错吗？

另一派就非常理智，说的内容也是让他清醒的内容——路哥挑人，路哥心思深，一只小菜鸟够不着就别瞎想，想多了露了行迹，不是让大家都为难吗？

到了后来，他好像看见了一个深坑，一个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中了蛊一般地，直直走到坑边，就那么跳进去了。

坑有点深，坑里有点黑。坑边上的那个大吼大叫，让跳进去的那个赶紧爬上来。坑底的也想上去，蹬、踩、跳、爬，费了大半天力气，死活出不来。

恍惚之间，又游走回了现实世界，听见路哥正在回答什么问题：“今天不早了，我就在这边住了。明天跟你去剧组看看，也顺便跟樊导打个招呼。来了一趟，不见一见人，也说不过去。”

听完了这句话，溜达回那个坑边看一眼，坑里的人力气已经尽了。两个自己瞬间合二为一，在坑底破罐子破摔地一趟：今天是爬不动了，就这么待着吧。明天怎么爬，明天再说。实在非要上去，慢慢挖道台阶出来，也不是不行……

夜里洗漱、收拾，跟小凡说了晚安，去躺着，脑子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瞎琢磨。注意力在各种过去的场景、对话、动作、眼神之间游走着，不经意关注到一句话——“有点技术问题没商量好”。

刚注意到时，觉得这是路哥前一段恋情告吹的原因，想拿来好好研究一下，什么叫“技术问题”。仔细品了一下路哥恋爱的各项指标，突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技术问题”指的是什么。

在明白的一瞬间，小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烧起来，大概人家比喻说“像只煮熟的虾子”就是这样了。

他庆幸着灯已经灭了，小凡不会注意到自己。他呼吸都胆战心惊地克制着，装着自然翻身的动作，侧过身，把自己慢慢地团起来，彻底卷成了一只虾子的形状。

本来做好了准备，一脑袋有用的没用的乱想，可能要睡不着。结果因为不敢翻身，就那么关注着自己的动作、僵着，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第二天他黑着眼圈，跟在去片场的队伍里。看着散漫摇摆的二哥和背脊笔挺的路哥，又看看躺在坑里的自己，他暗暗下了决心：爬，必须爬，花多少力气，也得爬出来。

到了地方，廖仲澜去化妆，路靳楠去找人，小凡抱了电脑去整理后续日程，剩下小马自己四处溜达。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了那个让他十分好奇的易家晔。

看到了正主，他想起一件事：所有人被冉岚伊的风波折腾得上蹿下跳时，只有这一位，仿佛不存在一般。无论是四处打听消息的人，还是小凡拿到的，有关剧组的照片、记录里，这位选秀新人，完全没出现过。

想着这件事情，他看看时间还早，剧组的工作人员才刚开始整理场地、安放器材，于是在打完招呼之后，主动上前搭了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