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在那天清晨化成了人形，琥珀般的眼清澈见底，文文弱弱的皮相带着那股子淡而天真的气质，在热气萦绕的房间立起身来，活脱脱一个翻版元清。

它还是变成了它最熟悉的人。

元清没有惊讶，他能从那双狐狸的眼睛看出这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的身份。

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平淡惯了的性子也不会因为一只狐狸的化形而转变，继而大呼小叫起来。

狐狸做出了它自己的选择，成为一位公子，或者说，成为元清。它想也许是自己日夜都在苦思，元清看向颦颦时的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它的化形还不稳，将将能撑一炷香的时间，于是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它还是那只皑皑如雪的白狐狸，尾巴团住了身子蜷起来，眯着眼观察着元清。

夜晚是属于它的时刻。白日里的喧闹会在月亮的光辉下销声匿迹，余下的是它和这世上一切无法解释的秘密，在人沉睡的时刻，清醒地探索梦境。

狐狸在夜晚化作元清的样子，离开入睡的元清身边，走过空旷无人的道路，来到烟雨楼。

它要修习不懂的事，它想知道元清常挂在嘴边的“喜欢”。

见颦颦的第一眼它就露了馅儿，虽然它用障眼法一路来了她面前，不过她见到它的样子还是“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颦颦摸着那张和元清无异的脸，眼神里满是温柔。她说“小狐狸，你还真是用心”

狐狸憋了气，死犟着不承认“我是元清。”

“不要骗我了，我看得出来的。”

颦颦像元清一样，能把一件让人惊呼的事用最平淡的语气讲出来。他们好像永远也不会对什么有特别大的情绪，狐狸修习不到这一点，它学皮不学骨，远比不上颦颦像元清。

它在深夜见颦颦，颦颦也不赶，时常和它聊一些闲话，等她困了，狐狸为她盖上被子，吹灭了灯，又在夜色中潜回元清的身边。

颦颦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再留客晚居，也谢绝了元清的请见，她只在晚上等一只化了形的狐狸，来和她窃窃一些夜话。

这世上只有她和月亮能听见的夜话。

狐狸喜欢颦颦，但它又明白，这种喜欢和元清的不一样，它不是为颦颦而生的，也做不到为颦颦而死。

它喜欢颦颦，像喜欢满院子里的紫藤萝在开得最盛的时候，偶然来的一阵风，她是比这个场景还要美的存在。

她也和所有动人的景色一般，花期短暂。

颦颦越来越瘦了，脸色白得像纸，狐狸想为她做些什么，她却摇摇头。

“你只要像这样，陪陪我就好了。”

说话的力气对她来说也很费劲了，大多数时候，她都沉默地在听狐狸讲。她的眼睛深邃，仿佛能装下这天底下所有的心事，在蹙眉时看上一眼，会引得人不由地叹息。

她看着它，好像看的又不是它。

它不敢去猜颦颦的心思，她被黄昏分割成两幅躯体，白天对元清的漠然，夜晚对狐狸的亲密。

元清也越来越寡言，他是个凡人，不是神仙，他留不住自己心爱姑娘一点点流逝的生命。不知哪里来的道士告诉他个歪方，说颦颦姑娘天性体寒，要熬过冬天，需要热源保暖。

说到这保暖，小胡子道士眼睛一歪说道，灵狐的皮毛再好不过了，若是有修行的白狐，那更是妙上加妙。

任谁听都是骗人的话，元清也当场把那道士赶出了家门。

可是那谎话好像在他心里扎了根一般，时常飘出来，在每个无眠的夜里，变成溺水者手里的一根稻草。

他看向狐狸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瞳孔，但又不复当初的那种心情。一边是鲜活的生命，他亲手救回来的；另一边是颦颦苍白的笑容，不知何时会和院子里的花一样，枯萎褪色。

元清不再和狐狸说话，他只直愣愣地盯着它。狐狸夜晚去找颦颦，她睡得越来越早，狐狸也只能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她。

冬雪的时候，狐狸把元清当初打的那根珠钗又拿到颦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