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薛府的内管账房里见过宁叔之后，我心里便生成了一个计划，宁叔看起来不与人多交往，薛府上下都说他迂腐，有时候为了一枚贝币，都要和小丫鬟小仆役精算一番，他严谨不通情面，大抵因为如此，月度领月钱的时候，丫鬟小仆役们个个都垂心吊胆，总是担惊哪里被管事们记了过，到了宁叔这里就要扣钱。

一盏昏黄的灯，一排排陈旧的柜子，一本本有些折角的账簿，一个木珠锃亮的算盘，这就是宁叔的世界，是他的天地，我瞥见他的案牍之上，还有些点缀，就记在了心里。

我传香莲来，让她做了一份芝麻酥。

对，就是芝麻酥，在我的时代里，我也是吃过这种小吃的，那是邱叔亲手给我做的，邱叔说，他小时候家里不富有，他的父亲就买回来一些芝麻，添置些黄油、面粉、鸡蛋，给他做芝麻酥，邱叔做的芝麻酥酥酥脆脆有一股醇香，那时我便记住了芝麻酥的味道。

邱叔说，芝麻酥的味道可以烙印进人的心里，让人的心变得富有，和金钱不一样，金钱多了，人心就空了。

看到宁叔桌上的芝麻酥，我恍惚之中，浅浅得觉得，宁叔身上有邱叔的影子，开始的我以为罗管事如邱叔，但是几日相处下来，便发现罗管事与邱叔就是两种世界的人。

我挎着个木锦食盒，又拎着个灯笼，又去夜会宁叔了。

如此勤奋的我，丝毫没有任何避讳，我是为了学习，所以才夜夜夜会老男人。

哈

宁叔还在挑灯算账，见我离开又回来，便问我，“大少奶奶，是为您领取的贝币不足数吗不应该，我这辈子就没算错过账呢”

“宁叔，不是贝币的事情，是我方才见你桌上的芝麻酥都凉了，便让小丫鬟们新做了一份，这芝麻酥的做法，可是我老家的人教我的，我拿过来想让你尝尝”

说着，我将芝麻酥从食盒里取出，放到了宁叔面前，一股醇香扑鼻而来。

宁叔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来，可是笑容很快就被收敛起来了，更是有些慌张，向我作揖道，“大少奶奶，有劳您给我送糕点，这，这，着实是不合适，再者，天黑夜深，大少奶奶独自前来账房，多有不合适啊”

宁叔的迂腐并不是不通人情，而是将对账务的细致严谨渗透到了生活点滴里，可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大大的意外吧，这份意外冲击到了他用自律建造的堡垒。

“宁叔，我要拜你为师的”

我直接表明了心意，宁叔在薛府多年，薛府上下里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他不知的，只是他不像丫鬟仆役那样去嚼舌根而已。

“这，这，更是不敢当了”

宁叔推辞道，虽然是拒绝之词，但我从宁叔的口吻里还是看到了希望，因他的目光落在那盘芝麻酥上，就好像是给我指明了方向，我用敏锐的直觉感知到，今晚，必将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