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号，星期三。

晴，南风三级，愚人节。

上午七点零三分。

j市。

二环东路又堵车了。

小汽车从这个十字路口堵到那个十字路口，再从那个十字路口堵到另一个十字路口。

喇叭声像噪林里发情的蝉鸣。

嘀嘀嘀嘀

十字路口西北角。

一栋十一层大楼，洁净绿玻璃幕墙，反射出绿油晨光。

幕墙上有三个黑体金字万家龙

是一家百货商场。

商场大门紧闭。

门上贴着一张白纸。

通知

尊贵的顾客朋友

因超市亏损严重，暂闭整顿，开启日另行通知。

给您带来不便，万分抱歉

祝您愚人节快乐

万家龙全体员工敬上

2009年4月1日。

门前围站一群人。

有大爷、大妈，以及大妈、大爷。

还有……

还有……

还有坐在马路牙子上，看风景的超市员工。

他们一身便装，心情复杂，难以形容，就像二环东路上堵住的那群小汽车。

“怎么办”一名员工悄悄发话了。

“我哪知道”另一名员工悄悄耸肩膀。

“被无良老板坑了，这混球我要逮到他，非得……”

“小声点”一名员工指了指超市门口的大爷大妈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乱咬人”

员工们沉默了。

“这开的好好的，怎么说关就关了”一位大妈说。

“哎呀我购物卡里还有10块钱没花撩”一位大爷懊悔，“早知道……”

“我购物卡里还有一百八十多块钱呐咱们告他去”另一位大妈义愤填膺。

大爷大妈们很快达成一致告他去

“那个小伙子好面熟。”一位大妈指着一个往这边跑的小青年低声道。

另一位大妈伸脖子一瞅，低声道“昨天我见过他，是个领导。”

大爷大妈们忽然寂静，默默纂紧了拳头，对飞奔来的小伙子行注目礼。

顾贤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满头大汗，跑红了脸，白衬衫紧贴在雪白后背上。

他从另一个十字路口飞奔过来，相隔五个公交车站，公交车也堵住了。

大学毕业，公共管理系，找不到啥好工作，在这求了个秘书助理职位。

苦熬一个月，终于等来人生第一笔工资，难免兴奋，于是晚上失眠，在闹钟催到第十遍，他豁然惊醒

来不及上厕所，狂奔到公交车站，好不容易挤上公交车，又堵了。

公交车上，秘术司晓雨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他一想，肯定是催他上班的，肯定又骂他是猪，昨天晚上有很多工作没做完，绝对不能接。

眼看七点十分快到了，又累又饿，憋了一肚子屎尿，一刹车还被一群人挤一下，干脆提前下车，一路狂奔，这一身大汗下来，竟觉得膀胱不再那么鼓胀了。

即将跑到大楼前，他发现门还没开，心里一喜没迟到

又见马路牙子上一群同事朝自己挥手，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这一波稳了

十几个同事一起朝自己挥手，心底竟莫名感动了。

于是，加快脚步。

“小伙子”一位大爷横跨一步，粗壮臂膀挡在了他的脸上。

另一位大妈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在万家龙上班吗”

一群大爷大妈火速围住了他。

绕过大爷大妈们的头顶，同事们双手抱头，默默背过了身。

“对呀”顾贤一愣，接着道，“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