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以为大夫人疯了，或许，她只是装作疯癫的样子，在跟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存在的孩子相处，与他逗玩说话。她害怕自己清醒了，孩子就真的走了。

沐挽风摸了摸小孩的头，以作安抚。

就当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小孩子忽然抓住了他的长袖，抬头望着他，诚恳地问道：“所以，哥哥你也能看到他们是吗？”

“是。”沐挽风回答的很干脆。

“那哥哥能不能告诉我，里面另外一个小弟弟现在去哪儿了？”

“小弟弟？”沐挽风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小弟弟。”

沐挽风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小弟弟，肯定不是真的小孩儿。但是贾府……贾府还有别的魂在？

“就很小很小的一只。”小孩儿指着自己的左眼回答，“他左眼这个位置有一颗红痣的。之前我进去贾府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守在贾老爷的院子旁边，还非常开心地跟我说，他马上就有弟弟要出生了。”

沐挽风垂下了头，藏在袍袖下的五指微微捏紧。

难怪此前他们无法查探到贾府之中的怨气。因为那个时候，贾府根本就没有鬼。有的，只是两个对尘世放不下游魂罢了。

一个担忧着自己的母亲，舍不得离开。

一个，满怀期待地等候着自己弟弟的出生。

只可惜，他的母亲只想要一个女儿。他的弟弟，注定会遭遇与他一样的命运。所以，四少爷的婴灵才会从一个游魂变成了怨鬼，为的，只是想要从心狠手辣的母亲手中，保护他的弟弟。

也许是婴灵的灵智本就低下，他寻不到更好的方法，才会选择在弟弟出生之前将他吃掉。他以为如此，他们的母亲就没有办法在伤害他的弟弟一分一毫。可即便是这样，那婴灵从头到尾，也并未伤害过掐死他的母亲，甚至没有伤害过其他任何一个人。

沐挽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整个身体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明明只是不相干的人，他却还是禁不住有些愤怒。那婴灵不是最大的恶人，付出的代价却是最沉重的。

人死离魂，魂生怨，怨吞魂，则会变为鬼。

但鬼终究只是被怨气纠缠的魂魄，因为他们身上有怨，有罪，入不了冥府转世轮回，总有一天，他们的魂体会消匿于天地间，不复存在。只有赎清自己的罪孽，鬼才能变成正常的魂魄，拥有进入轮回的资格。

可赎罪哪有那么简单。杀一人，偿百恩。而人最少百年才有一轮回，说不定这债还未偿清，那鬼早就已经不在了。

那杀人的彩蝶至少还有来世重新做人的机会，可这四少爷的婴灵，要想重来，又谈何容易？

“大哥哥？”小孩见着沐挽风许久没有动静，扯了他的袖口两下轻唤了一声。

洛青雨也发现了沐挽风的异常。他往前靠了两步，凑近一些，刚想开口说话，便见着沐挽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阴沉的脸色也随之消散了，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洛青雨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一句“师父”快要脱口而出时，他看到沐挽风伸出了右手，摸了摸眼前那个小孩的头顶，略带欣喜地问道：

“小孩儿，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天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