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律法严苛，有利民的，也有专门对待逃兵一项的。
假如秦靖今天要真的逃走，秦家人也要下狱。
“这下可怎么办啊……”钱氏喊了声，眼睛一闭，歪倒在阮伊人怀里，竟晕了过去。
“你也不要吓唬娘啊。”阮伊人皱眉，先与铁锤把人扶回去，再问秦靖的选择。
秦升不在家，秦老汉听说这事儿，也忙出来。
如征兵这种事，是如何都落不到秦靖头上的。可现在令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们要如何找人去理论！
“我去询问一下师父。”秦靖说着，却是把阮伊人带出门。
阮伊人任他拽着，眉心始终没放松。
“你打算怎么办？”
秦靖说：“这是个机会。”
“什么？”
“我本就有意参军。”
“你是疯了吗！”怕惊到家人，阮伊人只能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这是去送死！别和我提什么荣誉感，屁的荣誉感！我宁愿当逃兵！”
“你听我说……”阮伊人正在愤怒中，秦靖只能将人搂入怀中，轻拍后背安抚。“你忘了，我不是普通人，我不会死在战场上。我不是秦秀才，叫我考功名许是为难。但若带兵打仗，我倒有几分见解。如果没有这次朝廷兵役，我也要去投军。”
阮伊人知道男人心中都有一番建功立业的豪情，也不好说什么。
“你这次是被陷害的！”
“如今朝廷正在征兵，你要找谁去理论。也许被当做动摇军心，直接抓起来。等到了军中，我自有办法。”
“真的？”
“我不哄你。”
秦靖叹了口气，难免有些惆怅。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没准还要一年半载。他家的小姑娘做什么都认真，可他不在身边，谁又来宠着她，谁又来教她。
薄唇压着她的发顶，秦靖柔声道：“我去同师父告别，你去帮我收拾行囊。”
阮伊人看着秦靖离开，回到屋里时，钱氏已经苏醒，正吧嗒吧嗒落泪。
秦小妹在一旁安慰她，可是看着看着也跟着红了眼圈。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只知道兄长要去很远的地方，也许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以前村里也有人被征去打仗，整整三个年头啊。正赶上荒年，一家子妻离子散的，只剩下个老婆子等啊等。好不容易熬过去，最后等来的只是一块军牌，和几两抚恤金。”
钱氏抹着泪：“我养了一十八年的儿子啊，可他要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阮伊人握住他的手，抿着唇：“娘……”
“我懂，我都懂。其实……”钱氏的目光悠长。
可当阮伊人以为她要说什么时，她忽然松开手指，看向窗外。
敞开的窗子外，只有一株干巴巴的果树冒着些新叶。那是一棵石榴树，在花市买来给秦小妹养着的。虽开了花，却没坐果，如今再看，很是萧瑟。
“便这样吧。咱们把日子过好，守着这家业，等他回来。”
阮伊人鼻子一酸，咬着牙狠狠的点头。
征兵的消息如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凡是家中有适龄青壮的，都担惊受怕。好一个度日如年，看到征兵卷没自家名字，欢喜的恨不得放串鞭炮庆祝。
山间，溪流。
秦靖走在半道上，便遇到了在溪边钓虾的陈梁。
“卷上有你的名字？”
秦靖点了点头：“临行前，想来看看师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下……不过，我信你能在军中施展拳脚。朝堂上勾心斗角，可不适合你。至于我，一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看头。”
陈梁摇了摇头，好笑的说。
“你自去吧，你的家人有我照顾。老头子也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喏……这块牌子你拿好了，也算个人情。他日若遇到麻烦了，就去找一个人，只要你干的不是谋逆的大事，这人都能保你一命。”
秦靖恭恭敬敬的接过，对陈梁拜了拜。
“师父，您保重。”
“去吧去吧，多和家人待一会儿，他们啊……不容易。”
待秦靖离开后，陈梁收了钓竿，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