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没有多想，忙着去烧水，备下沐浴用的羊脂苓、面药等，浴室内被热气蒸腾得暖暖的，才走到书房前，请赵知州前去沐浴洗漱。

下人道：“赵知州，平底木屐已经备好了，就在浴室门口放着，还有干净的长衫长裤等也都备好了，就在浴室内的竹篾榻上。”

赵泠没说话，便进了正屋。

浴室有两个门，一个门是朝着外面的，一般是下人们送水而来的入口，一个门与里屋相连着，赵泠从里屋进的浴室里。

待他从里屋出来，走出屋门时，身上已经换好了衣裳，身上穿着的却不是下人们备好的宽松的长衫长裤，而是一身干净的深蓝圆领窄袖锦服，脚上着一双羊皮皂靴，不知他这身打扮，是要往哪里去。

反正不像是在家应该有的装扮。

这么晚了，闭门鼓早就擂响，坊间早就关起，赵知州这是要往哪里去呢？

下人们私底下猜测着，应该是往花街柳巷之处去，他们很理解，赵知州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府中有没有一两个能服侍他的俏佳人，夜里少不得要往外面去消遣消遣，以捱过这漫漫长夜。

有些人捱过这漫漫长夜的法子可健康多了，不知道苏言筱从哪里搜罗来的一大堆话本，随手堆在床头的高桌上，书页翻卷，大多都已经看过了。

还有一本拿在她手里，看了一大半，她便困得睡过去。

轻软墨黑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之上，手露出被褥之外，睡姿随意，四仰八叉，恨不得将整张大床都占满了，奈何她身娇体软，极力张开双臂，也占不满这张雕花镂空的大匡床。

床头上的书灯里的莹烛已经燃尽，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芯灰烬。

她手上的书——果然如她所言，说的是男子负心的故事。

赵泠站在月窗外，修长的手指敲在窗栏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在寂静的夜里静静敲着，直到眼前的窗拉开，手指才停下。

“怎么了？”苏言筱看起来困极了，手抱着一碗温水走到窗前，双腿屈膝跪在窗台上，抬起惺忪睡眼，问：“好晚了呢！”

语气里似有委屈，怎么这个时候来找她？她好困，本想喝完水就回去睡觉了的，现在又要打起精神应付他，可他是赵泠赵知州，官比自己大，不能黑下脸。

苏言筱打个哈欠：好困啊，人生好没意思。

“药。”赵泠冲着她摊开手，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给你的药。”

“啊？哦……”苏言筱趿着软底鞋，往里间走去，不过半晌，就从一堆脱下的衣裳里摸出那个药瓶，走出里间到东稍间，还到他手上，道：“谢了。”

赵泠手里拿着拿瓶药，看了看，道：“这药很贵。”

“我只用了一点点。”苏言筱倚在窗栏边上，仍旧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手比出一点点来，道：“就一点点而已，要不你自己看看，真的没有用多少。”

“知道了。”

赵泠点点头，拿了药并没有走，拔掉窄口瓶塞，倒在手心，纯白粘稠的液体，冰凉凉的。

看着她支撑不住，靠着窗栏，慢慢闭上眼，似要睡去。

他双手将药膏捂住，捂得冰凉凉的药膏温了一些，便往她烫伤的手背覆去，他掌心的温度将药膏慢慢浸入她烫伤之处。

她的手很软很暖，柔柔的，自己只要一用力，就能捏碎。

他没有服侍过人，更别说敷药这种细致的活，上药时的力道难免不知轻重，苏言筱又是个怕疼的人，所以，即使赵泠克制着，尽量轻柔，还是把迷蒙之中要入睡的苏言筱给弄醒了。

苏言筱疼得手一颤，睡醒的眼睁开一条缝，只见窗边，赵泠俯着身，低头给她上药，认真专注，月光洒在他侧脸，晕出柔光。

月光好像也没有那么冷清得不近人情了。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又闭上了眼，被烫伤的手背传来他手心的温度，还有药膏覆在伤处的熨帖与软和，烫伤处被他的手与手心的药膏安抚下来，减缓了火烧火燎的痛感。

贪恋这点惬意舒服，苏言筱不愿意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