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未曾料到他会这么问，眸光一动，随即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摔破了相。”
“很好看。”玄翊声音低哑地开口。
他指腹留恋般的摩挲了一下，随即强自收回了手，淡淡地补充，“没有破相。”
谢玉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她将手上的布条最后一圈扎好，便后退至一旁。
玄翊见她退出了三步开外的距离，眸光微微一暗，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抿紧了嘴。
两人静静地靠坐在山洞里，玄翊忽然轻声道，“我小时候也有一回从树上摔了下来。”
谢玉抬眸，见他仰头靠在山壁上，目光望着洞顶，微微出神。
“那时候父皇还未在位，我还是洛王府的世子，母亲生下我不到半年便病逝了，小时候无人管我，我便一个人在王府里玩耍。有一年上元节，府外很热闹，我想瞧一下外面的景象，便爬到了墙边的树上，然而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去。当时腿疼得厉害，爬不起来，在地上躺了足有一个多时辰，都没有人发现我。”
“最后还是我自己咬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了院子。我若不回去，没有人会发现我失踪了。”
玄翊的声音缓缓落下后，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年的上元节，异常热闹盛大，洛王府空荡荡的，洛王带着玄霁入宫赴宴了，大部分的下人也都纷纷出府上街游玩，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王府里，听着府外起伏的欢笑声，很想出去瞧一瞧热闹。
他千辛万苦地爬到树上，可惜只来得及看一眼外面遥远而模糊的灯影，便失手摔了下去。
地上很凉，他穿着单衣，向来隐忍坚强的性子，唯有那一天夜里，在无人得知的地方，伴随着府外遥远的喧嚣热闹声，无声无息地落下了泪。
那一年他八岁，是此生最后一次哭。
山洞陷入安静之中，玄翊面无表情地出神。
谢玉只觉心上如压了块石头般沉重，让她喘不过气来。
冰冷的情报，不及他说出口的万分之一沉重。
王府世子身侧竟没有一个下人跟着，她几乎可以窥见他从幼时成长到如今的艰辛。
她是应该安慰他的，然而她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玄翊率先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个淡笑，安抚她道，“不过第二日我有机会入宫参加宴席，有个穿宫装的小姑娘给了我一个兔子花灯，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谢玉眸光微动，随后低声道，“那挺好的。”
玄翊半垂着眸子盯着她，道，“你呢？”
谢玉不解地望着他，便听他缓缓道，“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
谢玉动了动嘴唇，随即道，“……我小时候，性子很顽皮，喜欢捉弄下人。”
玄翊眼底微微浮出笑意，“倒是可以看得出一点过去的影子。”
谢玉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我院子里的下人成日被我捉弄，整天叫苦连天，然而我母亲宠着我，旁人也拿我没办法。”
玄翊勾起嘴角，“想必府里都很头疼罢？”
谢玉淡笑了一下，也未多说，“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往前看罢，殿下。”
玄翊静了静，“嗯”了一声，靠在山壁上闭上双眼。
随即他闭目低声道，“谢玉？”
谢玉抬眸。
便见他缓缓道，“……多谢。”
谢玉没有开口问他为何要谢自己。
她只垂下眸子，掩去自己复杂的情绪，与心底的那一句话——
殿下，我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