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帝在牵扯出更多人之前喊了停。
树木虽被虫蚁所腐，但若是一下挖得太狠，也恐有断根之危。
最后洛帝处决庞康游街示众，宫门斩首；其余从犯从重处罚；庞家罚五年俸禄，国公爵位降为侯位，号恪，且收回一品夫人诰命。
被关押的李金山尚且不知，自己面临的是死刑。
那夜谢玉那番话是诈他的，万钱早已得疯犬症死了。
如今他倒是能在地下与万钱团聚了。
洛帝这道圣旨发出去之后，庞国公在府中瞬间脸色惨白，整个人颓然了下去。
而芙元殿里，芙妃听到这个消息后，双眼翻白，身子不稳往后倒去。
身边的侍女急忙一拥而上将她扶住。
芙妃头晕目眩地坐在椅子里，良久回过神来，六神无主地看向自己的儿子，“霁儿……可还有办法救你舅舅？”
玄霁坐在一旁，脸色阴沉，语气不善道，“若非我这几日将二舅手下的管事送出了盛京，及时处理了这桩烂摊子，你以为我们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救二舅？我们没被搭进去已是万幸！”
芙妃也知道玄霁说的没错，然而一想到庞康如今要被砍头，她还是急出了眼泪。
“若不然……我再去求一求陛下，哪怕将他流放、关一辈子也好，只要还能留一条性命。”
玄霁面无表情地起身往外走，冷冷地道，“我劝母妃还是别去触父皇的霉头。”
玄霁走后，芙妃在芙元殿中坐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随即前往御书房。
此时洛帝正埋首在案，见芙妃走了进来，淡淡地道，“爱妃若是来替庞康求情的，便回去罢。”
芙妃怔了一下，随即勉强笑了笑，“臣妾只是来看望陛下的。”
她走上前替洛帝捏着肩膀，在心中斟酌着字句。
沉默了一会儿，她状似自然地开口，“……陛下，当真没有回转余地了吗？”
洛帝批折子的手一停。
芙妃的心被提了起来，然而她不甘心地咬咬牙，继续道，“臣妾知道弟弟罪恶滔天，陛下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只是求陛下看在臣妾这么多年尽心伺候您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吧，流放也好，关一辈子也好，断手断腿也好……臣妾只有他一个弟弟，若他没了，臣妾父亲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更咽，眼眶随之红了，松开手，跪在他的脚边，卑微地低着头。
洛帝良久都未曾开口。
随后，他不辨喜怒的声音在御书房中缓缓响起，“庞芙，朕这些年偏心庞家，不是因为朕倚仗庞家，而是因为朕宠爱你，你明白吗？”
芙妃心中一颤，含泪抬头望着洛帝。
洛帝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你想拿朕的宠爱，换庞康一命吗？”
芙妃面色苍白，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开口。
洛帝弯下腰，手中微微用力，将她拉起，随即淡淡道，“回去好好想想罢。”
他再度拿起手中的折子，不再看她。
芙妃失魂落魄地走出御书房。
洛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若想留庞康一命，就要失去宠爱，玄霁也将失去宠信，整个庞家都不再受她庇佑。
洛帝这是在逼她。
芙妃眼眶发红，隐隐浮现出淡淡的恨意来。
他宠爱她吗？
十余年了，自洛王妃去世后，他便再也未立过正室，登基之后那个女人的儿子成了太子，她的儿子只能沦为三皇子，而她更是连一个后位都没有。
她想要的过分吗？霁儿为储君，她为皇后，这是他们母子该得的，凭什么不给？
当年冕帝在位时，宠爱裴皇后到了为她散尽后宫，立她女儿为长公主，宫中甚至传言将来必定是长公主继位的地步。
这才是帝王真正宠爱一个女人的态度。
洛帝算什么？不过是拿她当平衡朝廷势力的工具罢了。
她父亲夹在谢玄与裴宗仪中间，又好过吗？
芙妃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心中也涌出一股狠意。
想要的东西，还是得自己争取才行。这些年她父亲与弟弟做的准备，总有一天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