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精神海后，苏衡想了很多。

从被老师捡回去，到参加猎魔团选拔赛，到和舒离成婚，到孩子出生，再到……最终‘死’在六代魔神皇的手中。

哪怕过了六百多年，他依然记得这二十八年中的任何一处点点滴滴。也就记得，在德维里行省，舒离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震惊。

那时孩子刚出生，整个人光溜溜的没有一丝毛发，就像人族任何一个新生儿一样，皱巴巴的好像一只红猴子。

苏衡原本是很高兴的，哪怕夫妻二人正处于一场无穷无尽的追杀中。

魔族很难理解人类对新生儿的感情，他们仅仅是单纯的像喂养任何一种生物一样，把孩子养到可以拿起武器的年纪后，就放手不管，任凭对方去为自己的未来拼搏。或许他会死去，或许他会功成名就，但那与他的父母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人类是不一样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是期待、是希望、是未来、也是传承。

他满心的欢喜终结于怀中新生的孩子睁眼的那一刻。

橘黄色。

天生的魔族。

他永远都忘不了妻子当时的反应。刚分娩完的她本应提不起半分气力，但当她侧过头看见孩子微张双眼的瞬间，她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一把将孩子从他手里抢走了。

她将孩子牢牢的护在怀中，用身体保护着他，抬头看向自己丈夫的眼神里，交织着警惕与恳求。

“阿衡，孩子是无辜的。”

苏衡有那么一瞬间的挫败。

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二十八年来做人究竟有多失败，才会继被圣盟追杀后，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敢信任他？难道在阿离的眼中，他就是那样一个完全不讲情理，哪怕被追杀都仍旧一心向着人类的残忍之人吗？残忍到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他的无言让本就思绪慌乱的舒离误会了，她更紧的抱住了孩子，诚恳的试图说服自己的丈夫，“阿衡，没有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出身，阿烨也一样。想想你的母亲，就算你生下来即是异族，她一样没有杀了你。”

舒离从来都是这样聪明，就连苏衡都不知道，她是何时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中判断出了他的真正出身。

她试探着膝行两步，慢慢的将头靠在苏衡的肩头，感受到苏衡并不紧绷的肌肉，才勉强松了口气，继续劝道：“我知道……魔族的孩子成长起来都很快。阿衡，让我把他养大好吗？不用太久，至少等到他……能够在中阶魔族手下自保的时候。”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是颤抖的，隐藏不住的悲意流泻而出。苏衡感觉到了被浸湿的肩头，也感受到了舒离痛苦的内心。

人类的母亲，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哪里舍得让自己的骨肉离开自己的羽翼，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呢。但是比起让他死去……她宁肯放手。

苏衡听着妻子强忍着酸涩的声音，忽然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的将舒离的头从自己肩头移开，小心翼翼的没有夹到她的长发。他放缓了声音，注视着妻子有些惶急的双眼，郑重的许诺，“阿离，别怕，我不会把孩子怎么样的。”

“人类如何，魔族又如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还在乎这些？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会一起把他养大的。”

舒离在他的安抚下勉强平静了下来，再度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苏衡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阿烨？你想给他取这个名字吗？”

舒离依偎在他怀里微微点头，“烨，光辉灿烂之意。这个名字，在他才三个月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原本是期望着他紧跟你的脚步，成为保护人类的英雄，名传千古。谁知道……”

她沉默了下来，山洞内的气氛一时低落。世事无常，又有谁能够想到被誉为‘破晓’的苏衡也有这么一天呢。

一片寂静中，苏衡忽然轻笑了起来，他摸了摸阿烨光秃秃的脑壳，在婴儿疑似‘不满’的神情中轻声道：“没关系，这名字很好。漫天星辰虽不及日月明亮，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