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二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了许多,风和雪来得猛来得勤,冻裂了人们的思绪,就在想往的缝隙中渴盼着春天的来临。但冬天才刚刚开始,到哪里找春天的影子呢?
李祥君这几天正愁闷不已,他不能把自己的心胸放得更开阔一些,他自我禁锢自我封闭的心灵里不能渗进一点阳光。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李祥君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说。在不冷不热的氛围中,陈思静感受到了李祥君的不满。李祥君的压抑着不动声色的不满情绪为陈思静所不理解,于是他们陷于一种循环往复的情绪中,一面是陈思静的指责,甚至是恶语相加;一方面是李祥君的沉默不语,而眼神透出的无奈迷惑还有鄙视忿忿已显出他已到了不能再沉默的地步。陈思静已看出李祥君已忍耐到了极限,但强烈的固有的自尊自信支持着她,几天前所受的委屈亦激励着她,十几年养成的惯性驱动她,让她没有片刻停止对李祥君的责难。李祥君脸色沉郁,一如厚重漫长的冬夜。
不过,今天早晨好像好了很多,陈思静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眉宇间不再郁结不展,说话的口气也柔和了许多。李祥君舒了一口气,这一切总算过去了!
初冬的早晨并不寒冷,朦胧中似乎还有缥缈一样的雾在低空飘浮。东边有一抹淡的微红。
李祥君刚才到猪圈里添了料,加了水,现在他坐在凳子上换衣服。悉悉索索的换下喂猪用的肮脏的带有异味的行头后,他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重又换上。这是每日必须的程序。蓝色的“查理王”布料裤子和浅灰色的毛了边儿的绒衣虽然有几年了,但穿上去仍旧有当年的那份精神。那双污渍斑斑的棉鞋被放在了墙角,替换的是一双黑色的防滑的军用棉鞋。
“土豆打好了,饭焖了,等会儿你把菜熬上就行了。”李祥君起身向外走时大声说道。
“去,去卖你的豆腐。成天捣饬衣服,一个卖豆腐的穿那么利索给谁看呢?人家吃豆腐又不是吃你!”
这样的话李祥君已听到过不止一次。陈思静倒没有揶揄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李祥君这样换来换去太麻烦,做豆腐穿一套衣服,喂猪又穿一套衣服,出去卖豆腐必须有模有样,又要换一套衣服,累不累?李祥君有他的理由:我也不愿意换呢,可是穿得邋邋遢遢浑身上下散着难闻的气味,有谁还会捡你的豆腐?况且,穿戴得干净一些也是对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负责,这也是一个招牌吗!他一本正经地说时,引来陈思静说不清是什么含义的笑。
李祥君把豆板放到“倒骑驴”上,回到屋里穿上绿色的军大衣,戴上羊剪绒的帽子,冲正在起床的陈思静挥挥手道:“走了!”
“走你的吧,谁还会想你?”陈思静回答的话在李祥君耳里只转了一个圈。
李祥君的身影在渐渐明朗起来的晨光中依然如年轻时那样健美结实,并不因为穿了大衣而显得雍肿笨拙。从前面开始,他就每天骑着车子到政平叫卖,为的是得一些现钱,他实在讨厌赊欠讨厌记豆腐帐。
天越来越冷了!在途中,李祥君想。他的脑海里杂七杂八地浮现着几天来的经历。母亲的生日已过,但生日那天的不愉快却深深地刺痛了他。陈思静的责备嗔怪也许没有错,小旋也似乎没有太多的失礼之处。假如那天早晨陈思静进门后小旋冲她一笑,哪怕只是一个微笑,也许就不会有以后几天里陈思静的种种不满,不会有陈思静翻箱倒柜般地提起陈年旧事。小旋在她的嫂子进屋头也没有抬,所以她这一点上是错了,但是后来,她还是向陈思静露出了一脸笑容,不过,陈思静说那是她装出来的,无非是自己的妈妈过生日不得以才摆了个样子。那么,陈思静就有些过分了,李祥君到现在也无法打消她的这个念头。谁错了呢?自己?天底下谁都可以发感慨,讲牢骚话,唯独自己,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忍受。
李祥君的“倒骑驴”在路上移动。轮胎和地面磨擦声轻柔地传进他的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