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章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接下来叶南绪要讲的故事很沉重，事实上现在的房间里似乎也被压抑的气息覆盖，他没有言语，这个时候他愿意成为安静的聆听者，在叶南绪需要的时候抱抱他，仅此足矣。

叶南绪换了平躺的姿势看着天花板，思绪不禁飘远，那是一段充满回忆，满溢幸福又充斥悲伤的过往……

晴日下追着风，诡谲阴暗中淌着泪……

十年前，他十六岁，刚升入高中。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虽然家世显赫但是并没有使用任何不当的交易，全凭自己的能力考上去。其实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从开始上学那会儿他就意识到了，他的世界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学习比待在那个没有温度的家里更有趣，所以他宁愿泡在书坛里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犹如石头地窖般冰冷的地方。

他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间醒过来，自己洗漱穿衣，把当日需要的书籍塞进背包里。然后等佣人提醒早餐时间，和母亲吃一顿索然无味且毫无生气的早餐，这一天就算是开始了。

而他是很少看到父亲的。

是的，他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夜不归家的男人的恩赐，这也注定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天之骄子，不用忧愁生活，不用在意看法，周围的人都会顺着他。他不必讨好任何人，只需要循规蹈矩的生活，接受来自四地八方的奉承。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欢这样的生活，因为他的想法不重要，作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属于他，没人会问他想不想要。

他的路，从呼吸人间第一口空气开始，已经算完了全程。

开学第一天，叶南绪从旋转楼梯走下来，杨皙今天穿了一身复古青花瓷蓝纹水滴领长旗袍，挽了个圆发髻坐在客厅沙发等他。

叶南绪没遇到过几个好看的女人，电视上那些浓妆艳抹或淡妆轻抹得女人都显得俗媚，这倒不是因为他眼界高，而是他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对男人的关注度远远超出女人。相比于纤瘦细腰，弱柳扶风的女子，他觉得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肢更有吸引力。

但杨皙，他的母亲，是他见过最有气质的女人。

其实杨皙真的属于典型的江南水乡里那种温婉出清水的美人，从骨子里散发的大家闺秀的风雅，一颦一笑都像是艺术雕琢一般完美，像是从古人笔下缓缓走出，螓首蛾眉，面若粉黛，明眸皓齿，素手纤纤。

叶南绪时常觉得这样的人最后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他的母亲遇到的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实人，相夫教子一生或许也要比现在这样好得多。

在江南水乡的柔波里逝去，总比孤坟凄凄体面。

所以温柔如杨皙又有什么用呢？

这天的早餐是杨皙起了大早，凌晨五点给他做的。高中要上早课，所以7点30分要到学校。平常佣人做西式的早点，约莫半个小时就能好，但是杨皙为他做中式的早餐却要花费一个半小时。

早餐是豆浆、白粥和煮鸡蛋。煮鸡蛋全熟，杨皙知道他不爱吃溏心蛋。白粥浓郁粘稠，香滑软糯，豆浆浓淡适宜，杨皙总能把食物烹饪得恰到好处。

叶南绪无从知晓她熟练的原因，只记得从记事起，她的手艺就是如此，味道十几年如一，从来没有变过。

其实杨皙不常给他做早餐，她有低血糖，起早了容易累，两眼发黑就要难受一整天，他也理解母亲的有心无力，他想过规劝，但是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杨皙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期盼呢

一顿早餐如常般安静，杨皙出身书香世家，规矩礼仪做得周到，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待人接物有礼有节。

所以他和杨皙的交流仅限于晚饭过后一个小时的闲暇时间，过后他要完成学习任务，然后等杨皙送来一杯热牛奶，喝完洗漱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的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

出门的时候，杨皙从手掌中摊出一颗糖，是话梅味的软糖，黑棕色，塞到他校服的口袋里，叮嘱司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