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宇以为此后相顾无言之时，睚欣终于开口提及一些他所知道的过往。

“最早，是凡人以自身血肉祭天、饲神，才能平衡天道。等到初代天帝得天启入主天都府，天帝获得天启赋予的天道法则，得以改变凡人所认知的世间……再是数百年后，才有天帝谕令废除世间诞生之初就已存在的血祭。”

杜宇不解，问：“既然天帝有法则加持，为何要在数百年后才下令废除血祭？”

“教化。”睚欣说：“一切从神祇演化万物开始，神与天便是凡人眼中的一切，凡人唯有献祭自身，才能博得二者垂怜。而后，因得到天启而看懂天道法则的天帝们意识到，他们所看到的法则与旁人看到的区别甚大。唯有通长时间的教化，才能逐渐改变凡人对天道法则的认知……这就诞生出了‘学识’。”

话到此处，睚欣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啜了一口酒，继续道：“只可惜，但凡天帝更替，他们倾力推行来勇于教化百姓的学识都会被弃如敝履，世人也因此重蹈覆辙，再度企图探寻捷径。”

“唯一的捷径便是血祭？！”杜宇听难掩惊愕。

“不错。”睚欣浅叹一声，犹如发自内心的感慨：“试问，是祭祀之人贪婪，还是被饲之天神贪食？”

睚欣面上沉静如水，唯有微弯的嘴角带着些许似人的生机。

杜宇看义弟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孔，映着启天灯的光亮，却找不到半丝跃动的神采，更揣度不出他是否有过情绪。

杜宇一瞬觉得自己的才智在义弟……不，在白景眼中，恐怕依旧是毫不起眼凡愚。

不止他。空白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并非才智不及，而是白景所立之地远高于世间数万万倍，唯有凌驾于穹顶之上的俯瞰。

恐怕，这便是“非人乃天”的白景视野。

可是，这与杜家典籍记载的“天道无情”又有些许差异。

模糊难以辨别，却又极易理解。

是肯定，也是否定……

一刹那，杜宇想了很多，却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贤弟的疑惑，为兄答不出来。”杜宇重叹一声。

他不是自作聪明之人，不知便是不知。

天意难测大抵如此，杜宇暗自摇头，将话题导回之前的疑惑。

“方才提到蹊跷，贤弟的语气里很有些古怪，莫非珞殷不止开了蹊跷，甚至窥得了门径？”

“是。”睚欣颔首，他并未打算隐瞒杜宇。

“什么！？”杜宇惊愕不已，呆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珞殷已窥门径，你为何……？”

杜宇的疑问被睚欣打断，径自补完。

“杜兄想知道我为何不告诉珞殷他已经能‘入武’了？”

天归于道，神持法则，合之称为天道法则。

所谓“天道法则”，便是适用于世间万物的法则。

天道法则乃唯一之存在，不可为世间、世人所持有。

上古有凡人无法企及的特殊存在，从天道中剥离出零星的法则碎片，创造出最第一列道则。

所谓世有世道，诸事诸物皆有其道。

人所能通过学识来掌握的是——道则。

人习道则，而道则本出自于固有的天地大道，自然能使习得它的人们能获得与之相应的可怖力量。

与之相对的是，想要习得道则，需要远胜于常人的天赋异禀。

这种天赋，万中难得一人。

而道则也只存在于拥有恒久渊源的七宗学内。

其中之一便是：武学。

“入武”指的便是踏入“武学道则”的刹那。乃是任何习武者追求的极致。

入武共分为六层。

一层为底，六层为顶。

上一代六十年弘治的诏天帝在位之时，之所以能将佛道两家归于七宗学之列，并不单纯因为开天宁家在武力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可以压制佛道两家，还因为佛道两家拥有足够的恒久渊源，以及促成归属宗学之事的是有天道加持的天帝。

天道无形，却能在无形中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