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宗胤觉得今天庭长很反常，周大风在合议庭散会后依旧把他留在自己办公室里，反复叮嘱了一些类似于“中院独立办案，不能被舆论所引导和绑架”，“即使领导催得急也不能毛躁，死刑案子必须办成铁案”之类的老生常谈。

末了，他还颇有点弦外之音地低声叮嘱道：“刘雪松的背景，你们要好好查一查，尤其他到底是哪一年到H市的。”

顾宗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提审的时候问吗？”

周大风瞪他：“光问被告人有用吗？你怎么晓得人家说不说实话？想办法去查嘛！”

顾宗胤默默腹诽，我们可是当法官的，庭长您这要求是想让我改行做刑侦了吧？

周大风将公诉书卷成一个卷儿，用力戳了戳顾宗胤的肩：“用心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案子别看没什么，关心的领导多着呢！到时候审委会上他们问起背景来，你张口结舌一句也答不上，那可不好看！”

顾宗胤满腹狐疑地抱着案卷从庭长那儿出来，拐进自家办公室，看见比他早回来一步的叶战正在收拾东西。

“那么按时就下班啦？马上就是法官员额遴选考试，怎么最近晚上都不见你留在办公室复习了？”

叶战道：“我买了对降噪耳塞，室友也都要复习的，最近宿舍里不太吵。”

顾宗胤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干！给你的那些资料看了吗？可别小看它们，我通过遴选考试可是全靠这些资料！”

叶战笑得略有点腼腆：“我一定会好好读完的。”

“哦，对了！”顾宗胤仿佛忽然才想起来似的，忙不迭地丢下卷宗，冲他眨眼睛一笑，“今晚我约了朋友，要出去happy！你大可不必用什么降噪耳机了！办公室今晚全都留给你！清静！”

KK酒吧位于市中心一幢高耸建筑的最顶上三层，这幢大约二十楼高的大厦其实已经有些历史了，从外墙干挂的材料看就知年岁陈旧，好在它座落于城市的黄金区域，每年都翻新的内部装修昭示着它还是富丽堂皇风光无限的好大一座销金窟。

李美云换好清洁工的制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此刻还不到酒吧里最热闹的时间，大厅里在放节奏感不太强烈的音乐。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空旷寥落。吧台前面十几个年轻的女子正聚在一起抽烟，那一群大多都长得细脚伶仃的，穿着紧身短裙和各色紧窄上衣，其中间杂着几个妆容看似很浅，穿着学生装的，她们的头发是清一色的黑长直，但却都坐在高脚椅里肆无忌惮地喝酒。

这里是花了钱就能买到快乐的地方，那些来酒吧里寻找刺激或者消解痛苦的男人，有的是来购买假冒的爱情，有的是来购买欲望，还有一些是想购买连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需要什么都好，这里都能买到！你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在这里也总有人会帮你发现，帮你挖掘出来的。

店里青春光鲜的男男女女，都是临时被生活安排到这个舞台上的演员，无论姿态高傲，还是极尽迎奉，是粗鄙淫冶，还是清纯可人，那都是他们挑选并内化进了自己灵魂里的角色。小小年纪就出来混江湖，在暗潮汹涌的优胜劣汰里活下来的，都是熟谙于人□□易规则的人精。但他们其实并没有更多野心，能给寒冷的人在深夜一点温暖的安慰，付出钱换来一点心理的愉悦，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行善？

李美云要负责三层娱乐会所第二层的卫生清洁工作，她提着水桶和抹布走向男洗手间，先用力在门上敲了敲：“保洁员！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应答。

李美云于是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应。

于是她放心地推门进去，不想只往里头迈了一步，就差点与从里头走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那男人矮短身材，面相甚是凶恶，身上还略带着酒气，斜眼狠狠地瞪了眼前这女清洁工一眼。

李美云吓得略略退后，给他让出一条路，冷不防却又看见那男人身后的厕座格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穿一件低胸连衣短裙，□□半露，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