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止看得分明，温言道：“夫人，到这种时候，还是把话都说清楚吧。”

沈夫人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记忆，断续着说道：“非要说的话……差不多有十年了，当初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大晚上的下着雨，来拍我家的门……当时夫君带着管家几人外出办事去了，南，南柯年纪又小，我在门缝里看着，那孩子那种样子，我看着地上都是血，怕是什么鬼怪附体也说不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开门。白天再看他就走了，往后家里也没出过别的事，后来我与阿林说了，他也没说什么……”

魏止沉吟着。

这种情况，他其实是理解的。

试想深更半夜，大雨倾盆，一个满身带血、不知善恶的人来敲你家房门，家中又只有妇人幼子，出于自保本能，不开门才是正常想法。若人人都大发善心，他幼时也不会流浪数年，至于沈夫人所说的古怪模样——他回忆了一下幼年的自己，觉得若他一直流浪，怕是与那个少年形容不相上下。

此事或许有古怪，但时间已久，实在无法查清。

孟琢惊问：“那个客商，你们都记不清长相了？”

再问屋中众人，皆是茫然之色，不必多想，他心中了然，想必那人是用了什么法术遮挡自己的真实容貌，否则何至于一个两个都记不清长相？

“你们能找到那个客商吗？”想起过往，沈南柯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呼吸急促，“是他让我害了我哥，要不是他给了我这个血莲花，我也不会……”

“纵使旁人递过刀来，也是你心中有动手的念头。”黎尘平静地说道，并不去看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也不曾给出任何承诺，“自己的选择，何必归罪于他人。”

魏止一愣，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纵使心有怨愤，若无人递刀过来，也不至于有今日惨剧……

不待众人多想，一道白影在众人眼前飘过。

沈南柯始终痴痴地抱着他兄长的尸首，恍若未闻。沈夫人咬着牙，胆战心惊道：“那，那是什么……”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黎尘，他把血莲花往袖中一收，简短地吩咐道：“都待好，别出去。”只见玄衣飘飞，转瞬之间人已不在屋中。

魏止吩咐一句：“孟琢，看好这屋里的人。”随后他足尖一点，飞掠出去。

“不是，你们……”孟琢气急败坏地挠了挠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沈夫人，在袖子里急匆匆摸了半晌，没好气地往她手里扔了个朱砂纹饰的护身玉符：“收好，没事儿别出来。”

刚踏出房门，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那……那是什么？”

一个白衣白发之人正隔空与黎尘打斗。

白衣漫卷如云，整个人仿佛一道苍白的闪电，在浓郁的夜色里劈开一道又一道亮如白昼的裂隙。黎尘手中凭空多了一柄长剑，血珠团团滚落，他整个人仿佛都融进了浓的化不开的夜色里，只有手中幽幽发出血光的长剑昭示着他的存在。

风声呼啸，卷走一切语言，底下的两个少年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似乎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长剑猛然蕴满血光：“丹阳？我以为你会在湘灵渊。”

“别跟我提这个！”白发人暴怒地斥道，忽然发现什么，呲牙一笑，琉璃般的眼瞳折射出一点异样的清辉，“我当你为什么与我废话，原来是已虚弱至此，拦不住我了啊。”

“尽管试试。”黎尘平静答道，长剑一指，破风而去。那白衣人并不恋战，步步后退，最终一拢衣袖，立在湖心亭角上雕刻的瑞兽麒麟上，扬声问道：“一点儿时间都不能给我吗？”

“抱歉，不能。”黎尘嘴上说着抱歉，却丝毫不见手软，剑光一闪，那人雪白的衣衫上顷刻间裂开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来。

“那我只好自己来了。”白衣人在肩头摸了一手血，怅然地叹了口气，足尖忽然发力，白衣已然掠去。

不知为何，黎尘没有再追，他收了剑，沉默地看着那道苍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