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不知多久，雨依旧在不住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也不知道时间又过了多久，附近的人零零散散，走的所剩无几，最后就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墓前。

良久，扔掉伞默默上前，在瓢泼般的大雨中，为老朋友献上了一朵无名的花，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男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只是那触觉却冰凉坚硬。

这个温度提醒着他，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人。

垂眸看着相片上的男人，眼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平静的如同死寂，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刹那间便涌入心中，像是有谁把心从胸腔里掏了出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哪怕多年之后，午夜时被噩梦惊醒，满头冷汗，像是濒死般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的自己依旧可以清晰记起。

那时，他一百六十五岁。

在此之前，觉得这百年不过转瞬，因为没有目的，所以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看着墓碑上男人的照片，他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强烈渴望。慢慢仰起头，眯起双眼，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无数的雨顺着脸庞流下。

不知道，也不清楚，明天去哪，明天如何。他遇见谁，与谁交好，多年之后又要亲眼目睹那个人离去，周而复始，直至死亡将这悲惨的一切终结。

想来这种长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折磨。

似乎无力支撑，又似乎是累了，在墓碑前缓缓躺了下来，宛如一名虔诚的殉葬者，双手合十，安详的闭着双目。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消失不见，耳中只有不住的雨声。

那时，他被一种叫做孤独的病魔折磨的几近窒息，甚至觉得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会遇见谁，在这浩渺苍穹下，依旧是孑然一身。就像是一株蔷薇，却生长在不会结束的寒冬，永远都不会迎来花开的时候。

曾经因为男人而变得温暖的心房如同上了枷锁，那里不再是血肉，只有齿轮在不停转动。

如果生命是一场狂欢的舞会，那他便只是这场舞会中的旁观者。欢愉或是悲伤，都与自己无关。因为对于人类，他是异类，他不追求长生；对于血族，他同样是异类，他不渴望力量。别人所追求的这些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所以，这样周而复始的自我折磨，你还没过够吗？

——重新开始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你已经很累了吧，要结束吗？

脑海中另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蛊惑着他此时动摇不已的心。

因为他的出生本就不被在意，所以死掉也没关系；因为接受不了血族的生存方式，所以选择逃离；因为不同意女王母亲的理念，所以与她从不联系。

——所以……

——结束吧，你将会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而他的灵魂似乎也在逐渐飘远，再也、再也没有任何牵连……

“你是祖父的朋友吗？”

雨中，突如其来的清脆童声猛地击中了他的耳膜。

飘远的意识被瞬间拉回，他被惊得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面前不远处蹲着一个不大的小男孩，而小男孩像是被他突然睁眼吓了一跳，一双晶亮的眼睛瞪得很大，手臂向前伸着把雨伞遮在他的头顶。

小小的绅士啊。

他有些恍惚，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些感激的话，却忽然怔住。

刹那间，眼瞳猛地收紧！

男孩身后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可是在无尽的灰暗中，却有一丝微弱的光亮挣扎着透出，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他眼中。那一刻，身上的血液仿佛在被什么搅动般，呼啸着，扬起巨大的波浪，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世界中的灰暗，开始渐渐散去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小小的男孩。

是啊……

朋友的确不在了，但是朋友还会有儿子、孙子，面对了那么多的死亡，同时也面对了那么多新生。

他忽然想起这么久以来和人类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起男人结婚